自我意识

我自然不清楚吴优到底有几个女人,他的女友里我也就只见过张茜,这位姐姐没能让我再次心动,她很漂亮,妆很精致,头发也是精心定过型的,标准的日式斜刘海,两颊特意留出了卷卷的两缕头发。

或许是照顾我,她讲话的速度很慢,大概是为了照顾我的语言水平吧,眼神也温温柔柔的,嘴边时刻带着笑。

她说很羡慕我的自然卷,我说收拾起来很麻烦所以想要剪短发,于是她很认真地替我参考起来。

IG上有许多短发造型,她说大学时剪过,但是因为男朋友觉得长发比较可爱就又很努力地留长了,不过最后还是因为忍受不了那人的性格分手了,所以她总结女孩子还是适度地坚持一下自我意识更可爱。

自我意识?我笑了笑,没有跟她深入地探讨这个。

在我长大之后,我几乎不去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因为我知道哪里肮脏污秽,还缠着一团乱麻,我已经够自私了,已经没有再继续坚持什幺自我意识的空间了。

我换了个话题,问她难道不觉得我哥这人很无聊吗?她很不好意思,遮着脸跟我说优很温柔。

我知道他们在一起不久,就这样当着对方妹妹的面叫了哥哥的名字,实在是有些奇怪,正常情况下难道不是应该称呼吴优为“吴”吗?

大概这也是一种撒娇吧……

话说回来,我们这个姓氏的日文发音跟粤语里“哥”的发音相同,我扫了一眼吴优,他似乎对我们的话题没有兴趣,低着头刷新闻,只是腿摆错了位置。

鞋尖轻叩鞋尖,那是摩斯密码的频率。

不过吉川的关西腔讲起日语来很像撒娇,我想吴优大概很受用。

我说:“他的名字叫优,所以是名副其实嘛。”(优的日文汉字是优,跟表示温柔的优しい同字)

然而名字的话题实在不该被提起,因为她叫吉川律子,我们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

好在饭桌上没有人尴尬,一顿饭就这样很完满地吃完了。我不得不承认吴优真的样样比我强,连交友的运气都是,吉川待人温柔开朗,没人能不喜欢她。

她跟我说是因为最近才跟吴优正式交往了,实在想见一见我,才缠着吴优请我一起吃饭的,可是毕竟才开始交往,就提出这样的请求有点失礼,所以希望不会给我添麻烦,然后送了我她烤的饼干。

我不知道这种场合下该说什幺客套话,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构成一句完整地话,我说:“我也很想见见哥哥的女友,所以没关系,我很开心。”

我跟她在地铁站互相鞠了七八次躬才分开,大概因为两国文化不同,我哥竟然没有送他女友回家,跟我进了电车站,他看我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似的,笑着拍了拍我的头顶,“很不习惯吧?”

我伸了个懒腰,“还好,就是有点儿太客气了。”

吴优说:“其实她算大大咧咧的了。”

纸袋外还绑了个蝴蝶结,我绕在手里转了两圈,想到从前看漫画里说日本学校里有家政课,女孩子会缝娃娃做饼干也不是新鲜事,可我只会从家里的货架上拿……

“大大咧咧还会烤小饼干?”晚饭的牛排不对我的胃口,正好这会儿嘴里没什幺味道,我小心翼翼的把包装拆了,里面放着一包粉色透明食品袋包着的米菲形的饼干,还用黑色糖霜点了圆点和叉叉,“哎呀,是米菲!”我惊喜不已,给吴优看了一眼,又凑近鼻子前闻了闻,有一股浓重的黄油味。

袋子里还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

给律,一点心意,希望你喜欢。

署名是“律子”,却不是“吉川”,这有些刻意的亲密感,

是示好吗?

“好厉害,要舍不得吃了!”

吴优大概是早就收习惯了吧,所以十分看不惯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他说:“这点儿好处就收买你了?”

我把饼干小心装回纸袋里,对他说:“反正她嫁也是嫁你,我再喜欢她也娶不了她,其实收不收买我又有什幺关系,真是周到啊……”

车站广播提示电车即将到站,声音落下后,吴优问我:“那我可以跟她结婚吗?”

我看着他说:“你喜欢她就可以结婚,我无所谓。”

电车进站时会响很吵的汽笛,提醒人后退,人声被这阵丧钟一样的噪声掩盖,我只看到了吴优的口型。

已经是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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