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嵯峨口中念念有辞,用牙箸戳开蒸黄鱼的皮,搛了一簇雪白肉瓣入口。
晤——
好吃到令她心生罪恶感。
自从敬聃帅军北上,响应周氏叛乱的几座小城望风而降,堪称兵不血刃;驻扎淮阴城南之安宜以来,尚未有过一战,战士谈不上半死生。
除了嵯峨与她的四个侍婢,军中仅有的女子无外乎洗衣妇与娼妓,并无宴飨的歌舞美人。
尽管如此,嵯峨还是觉得敬聃有点荒淫。每日睡前一度,晨兴又一度;午后有暇,也要细细地弄一回。累得她花口合不拢,圆圆似惊讶的嘴巴。
每当他意乱情迷,千抽万送时,嵯峨常在心中祝祷:敌军万不可于此时偷袭呀。
嫁来会稽后,她觉得著名的鲈莼不过尔尔,倒是海上来的黄鱼极美味,每日必食一尾。这个习惯令家姑颇不怿。
会稽国富庶程度远不及帝畿、楚,却三代以来,一直热衷最烧钱的军事征伐,节俭自然而然,成了官方最推崇的风尚。
山阴的街头巷尾,常可以看到“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箪食瓢饮,吾与回也”的标语。王太后新丰公主每年号召王宅女眷搞为远征军士制寒衣或夏衣活动。
来至军中,嵯峨觉得再不蠲了黄鱼癖,更会被会稽人唾弃为“奢靡的帝畿妖姬”。敬聃却责令,阿主的黄鱼每日不得少。路远迢迢冰车运来,忒奢侈了也,明明近旁的富陵湖中尽多河鱼。
白日里,嵯峨着骑装,晚间浴后,敬聃必强她换上家常雾縠罗衣。
出征前,嵯峨恐洗沐不便,拦腰剪短了长发,又削薄,以挽作男人髻。她这一头髪,自出生以来,只修不剪,维持着及踝的长度,丝丝柔韧光润,乌黑茂密,令敬聃爱不释手。剪髪时,他比她还心疼。
掌灯时,敬聃自淮阴谈判归,心情不错。
嵯峨问:“怎样?”
“周骧的态度已松动了。”
嵯峨又问:“馁耶?”
“在淮阴用过晚食了。”
嵯峨觉得他不谨慎,“哎,你怎幺吃他们的东西?”
敬聃笑笑,解去绵甲,捏着她下巴问:“来侍浴?”不待她答,抱了往浴室去。
嵯峨抱着他的颈子,言若有憾:“谈成了,就不必开战矣。”
浴室内蒸汽氤氲,敬聃将她置于浴池畔石榻上,亲与她宽带解衣,“那不好幺?”
此前,无论攻滕还是伐吴,除了起初几场硬仗,他都以劝降为主。滕、吴两地,州郡多为本地世家名族掌控,只要许以更优惠的自治权,外加强大军事实力威摄,不难收服。
周骧此一回叛乱,除了趁敬翟伐齐不克兴风作浪,也有担心齐地落入敬翟之手。两兄弟脾性手段大不同。他敬佩敬聃,对他弟弟可不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