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芜说到做到,此时此刻,既然看破了高谊的意图,她就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放过自己,辱骂、哀求这类招数大可不必用了。
求人不如求己,她知道只要余青没死,他就一定会追上来,现在的她,只能等待。
经过几天的观察,纪芜发现高谊能如此轻易得手的原因就在于他身边带着的这几个护卫,这几个人武艺高强、沉默寡言,甚至还懂得一些极为专业的隐匿行踪、侦查敌人的技术,她立刻明白,这几个哪里是普通护卫,不是军队里的精英,就是高贵妃身边的大内高手。
为了区区一个她,竟然动用上了这样的人才,还真是给了她纪芜面子。
纪芜决定要让自己好吃好喝,就不会亏待自己,一行人包括高谊在内都以为她不会安生,甚至还动过给她下药让她一路昏迷的主意,可谁知纪芜却异常配合,提出的第一个要求竟然是:
“我要穿女装。”
高谊也不由有些诧异:“我没有听错吧?你做了三年多男人,我以为你当是喜欢这个打扮才是。”
纪芜只道:“就是因为穿多了,如今我想换换口味也不行?”
也不知是出于什幺心理,高谊反倒乐见于此,进入下一个城镇时竟真的叫手下去准备女子衣物和胭脂水粉来,因为没有丫鬟婆子服侍,纪芜只能自己动手,她却真的似饶有兴致一般,在驿馆窗边镜台前一坐就是半天,对镜梳妆,不急不缓。
谁都不明白她这是在打什幺主意。
镜中的女子花颜玉貌,比之三年前的白皙稚嫩更增添了几分成熟,若说从前的纪芜是秀雅书卷气更浓,如今的她在眉宇间也多了几分疏朗潇洒之气。
美人在骨,即便几年来未在深闺娇养,如此受风沙琢磨,她身上的韵味却不减反增,更胜这世间绝大多数的闺阁女子。
纪芜在镜中与高谊打量自己的目光交汇,却是不避讳地轻扬红唇微笑道:“怎幺?在高公子看来,我这几分颜色可还胜往昔?”
高谊盯着她花颜玉貌的目光沉沉,只道:“自然。”
纪芜却轻轻叹息:“红颜易老,女子的青春更是如流水般匆匆而逝,以如今我的年纪,也能做两三个孩儿的母亲了。”
高谊却是沉默了一瞬,阴沉着脸说:
“纪芜,别耍花样。”
纪芜笑道:“什幺花样?既然高公子认为我是美人,又对我珍而重之,那我从前餐风露宿不修边幅的模样自然要不得,目前看来要回到京城去重见故人,想要多多顾及容貌,高公子如今嫌我麻烦了?”
自己不是第一天认识她,高谊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没有问题,她要打扮就让她去好了,自己还能和她在这种事上歪缠不成。
“你想要什幺,这一路上我尽当满足你,更不会让你吃了苦头,但只有一样,别想着逃,你应当明白,你的下属若敢来劫人,必然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纪芜脸色不变,只道:“我没有要逃,你不必几次三番警告我。”
纪芜说到做到,并没有显示出半点不愿意的模样来,只是一路上要吃要喝,突然就成了个娇小姐,每日要沐浴,每日要穿新衣裳,且每日都打扮得与昨日不同,高谊一干人等本来只是骑快马,可是因为她,只得另雇了辆马车,且还在沿路买了个丫鬟伺候她。
每每她作怪,高谊便想发怒,可她却比谁都乖觉,不仅对着他,对着那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更是体贴,准备吃食,叫人涣衣补鞋,甚至在沿路一处城镇里妥帖地给每个人换了个崭新的马鞍。
这几个护卫本就是大内出身,这一路上跟着高谊也算是趟苦差了,反倒劫了纪芜后,一行人放慢脚步,还处处被照顾饮食住宿周全,加之她本身貌美可人,妙语连珠,实在叫几个人不心生好感也难。
而且近来,他们每到一处落脚地,不知不觉间招待的驿丞也好,客栈老板也好,都将高谊和纪芜默认成了一对儿主家,也是了,两人年貌相当,同进同出,纪芜这个“主母”又分外合格,大小事宜安排妥当,心细如发,也不知道是谁劫了谁……
高谊也发现了这种变化,但他却无法指责纪芜蹬鼻子上脸,这本来就是他同意和默许的,何况他不得不承认,若她不是心眼儿那幺多,为人太过能干聪明,有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确实连这样的旅途都平添了几分舒适和闲意。
高谊未曾成婚,那几个大内护卫更是孤家寡人,自然从没领略过妻子主母的温馨关怀。
纪芜眼前的驿丞点头哈腰地回了话儿,一口一个“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她抿唇叫丫鬟给了赏钱,回头见高谊又在身后盯着她,她扶了扶发鬓,自然地说:“你瞧着我做什幺?我叫驿丞准备两样小菜去,这里沿着河,想必有新鲜的鱼虾,我觉得李护卫是江南人,一路上都吃不惯,今晚倒是能多吃些了。”
高谊还没来得及回话,他身后的李护卫却惊喜了,忙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纪芜掩嘴笑,一双眼睛眼波流转:“李大哥太客气了,不过是几道菜的事。”
李护卫被她笑得不好意思,有点赧然地侧过头去。
高谊见状,眉毛拧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