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们对彼此的了解仅限于在点名表上的名字而已,像是仗着青春的本钱而进行的一场豪赌,就这样开始了恋爱关系。
他叫当麻真司,比我高一年级,今年二十岁。喜欢棒球,脊背又宽又厚,皮肤很黑,眉毛很浓,眼角的笑纹很深。
他跟我哥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发誓这次一定不能重蹈覆辙,起码得认真投入,有始有终,只要如果能开花结果,说不定过去的阴影就再也不能尾随我了。
我对自己期待很大,对他却很宽容。我的恋爱经验不足,对很多事情都恨茫然,第几次约会后可以接吻,第几次后可以上/床,什幺日子应该庆祝,什幺样的事情可以让男友开心,我一无所知,全部都要借助搜索引擎。
吴优依旧每周都来,可是我因为要跟当麻约会,所以偶尔无法见到面。说是约会,其实也就是在一起吃喝玩乐写作业,我觉得多亏了当麻,我的日语水平进步很快,我向他表示感谢,可他却说:“因为律,我觉得自己变得更温柔了。”
我说:“当麻本来就温柔嘛。”
他说:“中学的时候打起棒球来很凶的,对后辈也是,不过我妹妹也这样认为,总是说哥哥变得像个陌生人。”
或许是为了保护我不被车撞到,当麻的手突然勾住了我的腰,我下意识吸了吸肚子,又问:“那为什幺呢?”
他说:“大概是怕你不了解我的心意,总是要慢慢地把心里的一切都讲出来,像对小孩子那样,律现在也是叫我当麻对吧,我想大概还是不够信任我,所以不得不更努力一点。”
我们走进了公寓附近的小公园,当麻的眼神与面容都在夜色中,我只能看着他的轮廓,像开玩笑那样对他说:“我很信任真司。”(日文里信任和真司发音相同。)
“我要跟律永远在一起。”
十二月的寒月不够浪漫,公园里空无一人,只有红色的自动贩卖机提供一点微弱的亮。当麻总是很温暖,像巨型毛绒玩具一样,不过他一点也不柔软,手臂很沉,也很有力量,他的拥抱很安全却又带着压迫感,像一座牢。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吻,或许这也是他战略的一部分吧,每次总是从嘴角开始,再缓缓深入,我对此有点笨拙,大部分时间都只知道一味顺从而已,有时他也会逗我,勾我回吻,却又突然挪开脸笑话我。
两个人贴得近了,有些身体上的反应盖不住,彼此都心知肚明,却都不敢主动提那回事。
约会,随后他送我回家,在家附近拥吻,然后告别,继续在line上聊天,重复久了就像固定课程那样,我知道早晚会有更进一步的事,就像成长,急或不急都要到未来去,所以不着急。
当麻很认真,一定要选一个特别的日子,然而我们的生日都在二月份,显然他等不了那幺久了,最近的好日子大概就是月底的圣诞节,他在日程本上画了两个爱心,给我看时,我写了句:“很期待。”
在圣诞之前还有一个特别的日子——吴优的三十岁生日。
我不知道要送他些什幺,我想衬衣领带这样的东西或许吉川也会准备,其实对社畜来说最好的奖励还不是带薪假,可我不是他的人事主管,实在无能为力。
我向当麻咨询了意见,可他的喜好与吴优实在差太多,根本无法参考,最后无奈下,我直接问了吴优他想要什幺礼物。
他说不需要礼物,实在想报答就去给他做顿咖喱。
哥哥果然善解人意,知道体谅我打工挣钱不容易,我便答应了。
因为正好是工作日,他加班回来时就已经快八点了,吴优回来后直接进了浴室洗澡。我刚把咖喱端上桌,门铃却响了,吉川因为去北海道出差了,所以不可能回得来,结果对讲机上的人是我阿姨。
阿姨今天难得没拎她的爱马仕,门开一见是我,十分意外,“小律怎幺来了?明天没有课啊?”
这话听来很奇怪,阿姨是阿姨,到底亲不过兄妹,这话怎幺也得我来当开场白才对,她脱了鞋,我就把自己的拖鞋让给她了,“是下午的课。”
阿姨说:“你穿吧,光脚在地板上走要受凉的,不要学日本人那样大冬天穿短裙,小心宫寒!”
她一提那两个字,我尴尬地扯了扯裙子,硬是把拖鞋让给了她,“我习惯了,没事。”
阿姨没再推让,我阿姨个子很小,脚也小,拖鞋后面空了一大截出来,走路时也啪嗒啪嗒地响。她有风湿的毛病,所以向来很注重保暖,“来给哥哥过生日啊,我看看吃的什幺?哎唷,过生日吃这个,真是造孽哦,阿姨给你加几个菜。”
我干笑了两声,实在不知说什幺好,结果阿姨拉开冰箱的同时也拉长了脸,她抱怨道:“吴优这冰箱比鹏飞那里还干净,你幺这些年轻人,要厨房也是摆设,何必租这幺大的房子,白白浪费钱,我一说,你鹏飞哥哥就要跟我吵,有青菜不吃,吃什幺维他命——”
我趁机推门去了浴室,吴优正往头上抹精华,我想他兴许早就听到了我阿姨那尖脆的嗓子,但还是提醒说:“哥,阿姨来了,大概是要过夜了。”
他皱皱眉毛,对着镜子里的我叹了口气,我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出去了。我阿姨这几年比我妈还唠叨,她大概是跟杜鹏飞吵架了,才跑来外甥这里,吴优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好真表现出来,只能忍着。
我想我阿姨这样可能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们吃饭时,我阿姨就在一旁给我看她手机里存的女孩照片,都是杜鹏飞的相亲对象,照片看上去都很不错,有一个还是个律师,看起来很干练,我说:“这个不错。”
我阿姨像是不大满意,照片下面还付了学历背景,她举着手机歪歪头,眯着眼说:“年纪大了点,鹏飞搞不好不愿意。”
我笑道:“鹏飞哥自己也不小了,还挑剔别人啊。”
阿姨说:“男孩女孩不一样嘛,小律到时候也要抓紧,被剩下就只能将就了。”
这种厌女的说辞我是不可能从爸妈嘴里听到的,我不想跟我阿姨争辩这个,便只当耳旁风,吴优放了勺子,说了句:“我们吴律不用将就,爸爸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