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中起我就知道,我在被生活强奸。当时我在一所以“高度军事化集中管理”为荣的寄宿高中里,班主任是文化革命时正年轻、也就是说当时已接近退休年龄的老男人。在已毕业学姐出版的散文集里,老男人会叫来好学生,反锁他办公室的门,然后摸着她们的手“殷切祝福”。这些事也发生在我同宿舍的混血脸美女身上,对方只是在宿舍点灯背单词的夜谈间隙提了一句,仿佛也不需要谁在意。
这位老男人在接管我们班级的开堂讲话就杀鸡儆猴,称“不适合文科的话趁早离开,不然接下来的两年大约是难熬的”,当然他不忘给个自己脸般大的甜枣,说“但是想清楚后只要跟着我,一定会有收获”。我正是在这乏味虚伪的讲话间隙走了神,眼前复上陌生男人毛糙的身体,和他钉在我身正进出的黝黑的阳具。不言自明,他就是“生活”。
我很难解释为何会出现关于自己被强奸的幻想,我当时只觉得传神,也被自己幻想出的无法翻身的苦楚刺痛了。被占领、被侵略、被迫丧失主动权,这实在是时常发生,反倒显得注意到的我格格不入。
在“军事化管理”的另一面,校园为父母资产丰厚的同龄人开辟了分校和个别班级。因为他们,我在15岁第一次见识了Tory Burch,也见识了专门一个楼层课间随处搂抱无大人出来干涉的高中情侣。实际上,这所高中还有对当时的我来说十分神秘的“国际班”,直到我毕业都不晓得他们在哪里。
我想说的是,在背诵着大人选出的关于价值观、仁义道德、人生远大志向的文字的同时,我周围的同龄人都毫无阻碍地接受了凭借富有或人脉可以如鱼得水的迥异现实。之前班级一位中考时低分加入的女生尚且收获一些背后议论,而15岁之后似乎这些都无人关心了。
我时常觉得是其中最脆弱、最不抗压、最不耐受长大的那颗草莓,考虑到我当时长相,得算是纸盒中靠近边缘的,比想象中还要不显眼的那颗。虽然之后也有同班的女生朋友说见到我时“小小一只考完试趴在那里睡觉很酷”,可,踏入“考入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找个好伴侣用以组建家庭”常规飞升大道的人中没有我。不愧是那颗草莓,观赏性质大于任何。
220619 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