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终究吃不好,不欢而散。
唯一遂了心愿的恐怕只有娜蓝,可她也是悬了一颗心,等着陈柏元的狂风暴雨。
帕苏塔夫人叫了陈燕真和庄织去书房谈话,其余人各自散了。
陈大夫人厌恶她,只差雇人拉横幅昭告天下,两年来除了讽几句过嘴瘾,外送几个百分百完美白眼,次次叫庄织好担心,怕她两颗眼珠子翻出眼眶,变无芯油灯,此外倒还没有耐下心喊来书房训话。
事出反常,是妖是鬼,洗耳恭听咯。
反正陈燕真在,天塌下来,他挡在前面,三个人的怪异会晤,开场白不由他讲由哪个?
“母亲,有事?”话语简短,直截了当。
帕苏塔夫人本来背对着,这四个字仿佛勾爪,猛地叫她转身,“你还有脸问?”说着将一叠照片砸在他身上,飘飘洒洒铺满地,花花绿绿好似盖了地毯。
陈燕真捡起一张,神色微变,庄织也凑上去看——
全是他们两人的亲密照,窗台外,泳池边,站着,抱着,时时刻刻都在接吻。
她立马生起气来,帕苏塔夫人那些不愉快跟她比起来简直不算什幺,庄织快速翻动所有的照片,怒冲冲抱怨:“哪家摄影师拍的,半点不专业,光影,构图,全都不讲究的!”
“我每天节食运动保持好身材,到了他这里,九头身也变五短身啦!”
这幺一说,倒还真是,闲人办闲事,水平还是个半吊子,陈燕真竟也鬼使神差点头认同。
眼前的情况已完全脱离帕苏塔夫人的预计,这个庄织不要脸皮,这她一早知道,本还想着这样大一件事被捅破了窗户纸,哪怕演戏,也该演一演,是了,她从不知道羞愧,自然是演不出。
可怜她的好孩子阿真,是非曲直一向很分明,敬长辈,守伦理道德,如今也遭了难,跟她待在一起没几天,全然变了一个人!
越想越愤恨,帕苏塔夫人的灵魂就快被恶魔唤走,她上前,重重赏了庄织一耳光。
天劈雷,山塌陷,脆响轰隆隆。
白皙面颊立刻显了五指印,红肿一尺高,戒指边缘划过去,先是一条细线,还以为是月老手中红线,紧接着才看清,分明是索命铁链,密密血珠渗出来。
漂漂亮亮姑娘家,即刻毁了容也不是不可能。
庄织一阵耳鸣,天旋地转火辣辣,方才的笑意像是被这一掌焊在脸上褪不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表情。
“母亲!”陈燕真低吼,将帕苏塔夫人吓一跳。
“你撞了鬼是不是?要叫大师来替你驱邪!我是你母亲,你在外面玩女人我管不着,陈家生意不光彩,你见惯了腌臜事,处事不择手段不计后果是应该,但你记着,举头三尺有神明,无论是陈家,还是帕苏塔家族,都不允许你坏了规矩!”
再不想承认,他们也是亲兄妹,这辈子别想改。
“鬼神我从来不信,规矩能立就能废,生死她都是我的人,谁也别想动,母亲”,一声母亲咬字极重,逼得帕苏塔夫人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你眼里早没有我这个母亲!”她流下两行泪,儿子为了一个贱人与她反目,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能忍受。
一边是老泪纵横的帕苏塔夫人,一边是红着眼眶强忍泪水的庄织。
陈燕真眉头越皱越深,眼底是看不出的复杂情绪。
“母亲您休息吧,儿子改日再来”,说罢,便握着庄织的手臂离开,对开的雕花木门重重合上,硬生生隔出了一道界限。
正此时,阿昆焦急等在楼下,看着他们出来的样子实在算不得体面,就知道谈话不顺。
他刚要开口汇报方才得到的消息,就被陈燕真擡手止住,将庄织送上车,摸摸她的头发,像是触碰了开关,她的眼泪瞬间开了闸。
“没事,哥哥不再叫你受委屈了,回头我请最好的摄影师来帮你拍写真,你不愿来这里,我也不会再勉强,行不行?”他曲着手指替她擦泪,却也只是徒劳。
她仍旧不说话,这模样真不像她。
“后悔了?害怕了?昨晚在床上讲的话都不做数了?”
陈燕真想起来她两年前刚来泰国就遭遇枪战,哭着闹着打退堂鼓,当晚就要收拾行李回港岛,那个时候他教她要坚强,但现在,她要是想软弱,也行。
他放开她的手,站在车门外,“现在还来得及,明日我送你回港岛,这里的事情你睡一觉全忘了,以后过太平日子也好”。
世界短暂沉寂,天上的云也全都定住不动。
庄织吸吸鼻子,擡起眼皮幽怨看着他,噙着泪,像颗水葡萄,“说什幺你的人,全是骗人话,你不敢同你母亲抗争直说就是,我不笑你是胆小鬼”。
小丫头,倒打一耙倒是个中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