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氛如梦寐

山阴渡。

胡儿望见敬聃,迟疑了下,松开女官的手,上前跪下顿拜,“阿耶。”又拜拜敬嫘、敬朱,“姑姑,三叔。”

嵯峨曾将会稽亲人图画成册,教他辨认,所以都识得。

敬聃扶起他,捧着小脸端详。

胡儿确如传言,相貌类父,足以证鉴他的血统,但也不是没有母亲的影子,神情举止间透出,泠泠若辉光。

魂牵梦绕,终又再见。

敬聃的心中,充满了惆怅,牵起他的小手,“胡儿,随耶耶回家去。”

王舟行水上,两岸名胜古迹迢递过。

胡儿倚在敬聃怀中,展开一卷小画册,一一辨认名实:“此支公墅也;此曹娥墓也;此当是碧云寺山门——咦,怎幺不像?”

敬聃道:“五年前地震坍塌,重新修建的。”

“哦。”

敬聃又问:“是娘娘画的?”

胡儿点头,“是。”

敬嫘独身久,一直声称不待见孩童,也不禁伸手,揉揉他的头,对敬聃道:“大哥可为他选定了养母?不如交与吾。看在嵯峨分上,必好好看顾之。”

敬聃却道:“不必麻烦,我自己来。”

敬嫘顿了下,确定自己没听错,“大哥要把胡儿带在身边?”

敬聃笑着看她,“你不是一直嚷嚷,照顾孩儿不该是女子的本分幺?”

敬嫘怒道:“吾好意分尔劳,既用不着,便罢了,至于拿这话噎我?”

却听敬朱悠悠然插话:“大哥若是嫌姊姊不够温柔细致,我倒比她多几分女气。汝不日将征闽,拖着个小孩儿去,既累赘,且分心。”

敬聃乃问胡儿,“你愿随三叔在家,还是跟着耶耶出去打仗?”

胡儿答:“我跟着耶耶。”

敬聃满意地搂紧他,下巴抵住他头顶,“好,”

敬聃沐浴后,趿着葛履回至寝阁,见自己的卧具旁,又摆了一副小小的橦花布衾枕。胡儿着月白睡袍,茕茕孤单,跪对一只蜡炬发呆。

瓷烛台莲花样,青青如玉,蜡炬才三寸长,铸作白兔形,烛脂里想是掺了香屑,随着燃烧,释放出熟悉的香氛。

嵯峨的气息,梦寐一般,缭绕于室中。

“胡儿?”

胡儿听唤,转首看父亲,双目滢滢,大颗泪滴扑簌簌滚落。

敬聃的心,像被猛兽狠狠地抓了一把,默默搂过他,拍着安慰。

胡儿渐渐哭出声来,“娘娘!娘娘!”

嵯峨……

“娘娘过得不好?”他问。

胡儿不答,沉浸在自己的悲哀里,“这样远,这样远,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十年前,离别在即,敬聃曾问嵯峨:“总算可以回到天子阿兄身边了,你很开心吧?”她也是哭得这样声嘶气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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