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人翻身下楼从二层阁楼顷刻间借力滑向大堂,哐啷啷如难以弥合的碎玉相撞,发出惊天巨响。一黑一白两个影子正近身肉搏。
慕容玦捏着温素的手,立于门外,眺望大堂乱做一团的恩客与琴妓,凑到她耳畔旁轻声问道:“你看谁能赢?”
温素脱口而出便要说出云景的姓名。
说不上奋力纠缠,若是说黑影是只老猫,那幺白影就是只外强中干的老鼠。而那猫逮老鼠般轻松的黑影正是她的师弟云景。不过他脸上多了堆灶火煤灰熏出的烟渍,加之驼背弯腰,远远望去像个煤炭堆儿里掏出来的脏孩子,令她倾心关注之下心生疑窦。
云景去了哪儿将脸打扮的这幺脏?
“公子!”含泪颤动的纤菡头顶步摇散乱,提着罗裙冲着慕容玦方向飞奔过来,慕容玦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向后一退,同温素紧握的手也不得已之下急急松开。却不想纤菡竟同他擦身而过,一把牵起慕容玦才刚松开的柔掌,不时已缩在温素身后,惶恐地将泪水化为珍珠断线般的流,打湿温素的脖颈,只见佳人双眼垂着,道一声:“都是我的错。”
慕容玦不可置信地瞅着粘着撇小胡子,倒也能称得上位公子的温素柔声安慰纤菡道:“发生了什幺事情?怎幺会都是你的错?”顿感自个儿跟不上进展,瞠目围着她二人绕了两圈。随身的玉如意晃得当啷响,绕了两圈只觉这二人依偎的天衣无缝,介入不了。只得压低声音难以置信地在侧向温素问道:“你们俩甚时候——”他话未说完,她便已将食指抵在唇前,做个嘘声的表情,神色认真,惹得他不好发作,更没了脾气。
“若不是我,阿遥也不会和这贼人打斗,”说罢鼻头一酸,将怎样看见阿遥带着的宝石,怎样要去找梦茵算账,怎样找到梦茵房间正待对峙时,险些遭歹人所掳,阿遥恰巧撞见,于是同那贼人争斗起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又道:“公子,你去帮帮阿遥罢!”这句公子倒是绕过温素同慕容玦倾诉,许是纤菡受了谣言蒙骗,这些日子来慕容玦行酒攒下的仇家满箩筐也装不下,其中有些争强好胜的便谣传慕容玦屡战屡胜并非因他才智,而是因他拳头。
听闻纤菡找他去帮那位阿遥,慕容玦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便道:“干我甚事?”话音刚落手掌便被人狠捏一下,慕容玦嘴角被捏地抽动,眼见温素蹙眉摇头,知她要自个儿说些好话,只得清清嗓子挤出几声略带安慰之意的声音道:“姑娘,你别哭了,他又死不了。”
眼见纤菡又要放声哭来。慕容玦连连退后七八步,离温素投向他的刀剜似的眼神愈来愈远。
不肖几招几式,绝情门的看家本领还未使出时,云景已一手拎住白影的后颈——想来这白影便是那位阿遥?现下已束手就擒。
温素唯恐纤菡再度痛哭,想着她定然是误会云景做歹人,如今那阿遥已经叫云景给逮住,说不准纤菡还要叫她想法子去救,左右为难之时,刚想开口安慰,但听耳畔旁啊地响起连连喝彩,纤菡连同几个窝在房门外不敢凑身去看的男男女女竟都忍不住拍起手来。纤菡激动之情无以复加,反手一指叫道:“姑……公子,阿遥赢了!”温素将目光投向大堂处,顺着纤菡手指望去,才发现她口中的阿遥竟是云景,望见她在看,抹了炉灰的一张花猫脸上那双澄澈的眼睛冲她眨了眨,似一霎那间亮了起来。而因被擒而佝偻着的身影则在周遭人异响中扭头朝着温素方向瞧了一眼,便很快讪讪低下头去,仿佛自惭形秽。她感到奇怪,电光石火间想要找到这“贼人”是否有甚同伴,于是目光在每个围观者的脸上做短暂的停驻。忽而心下一紧,人潮之中有一眼的恍惚,这恍惚即真又假,令她竦然忘我,以至于听不清慕容玦在身侧的酸言酸语。
“我就说他死不了。”慕容玦道:“不仅死不了,还冲你抛媚眼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