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考当天,学校根据第二性别发布了新的寝室安排表,原本603分化成Omega和Beta的四人又碰巧在同一个寝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Omega本就不多的原因,尽管住进了许多女性Beta,这栋楼依旧空出了一层楼的房间,她们就幸运地被分到了五楼的四人寝。
宋溪浔痛苦地拖着行李爬到五楼,还没走进寝室门就听见了里面熟悉的魔性笑声。
“诶!我们正说起你呢!”刘妙从阶梯上跳下来,跑到宋溪浔身边后笑容逐渐凝固,她伸手比划了一下,震惊地说道:“溪浔!你是不是长高了啊!”
“有吗?”宋溪浔后知后觉地看着旁边的人,发现她好像确实变得更矮了。
“啊哈哈哈哈,某个刘妙是全寝最矮的,我不说是谁。”潘穗琪补了一刀。
“切!老娘气场一米八好吧!”刘妙忿忿不平地反驳,她擡手看了一眼时间,疑惑道:“这都几点了,姜依缘小朋友怎幺还没来。”
“咦,她分化了吗?”潘穗琪好奇地问道。
她在返校的前一天下午才分化,果不其然是Beta,避开了那两个麻烦的性别,她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肯定啊,是B还是O我就不知道了,昨天问了大半天她不告诉我,搞得我还以为她是A,”刘妙跳到宋溪浔还没铺床单的床上,凑到她面前问:“迁迹呢?她是A对吧?”
“啊…她办走读了。”宋溪浔自顾自整理着行李。
“所以呢所以呢?是不是A啊?”刘妙穷追不舍。
“…你自己去问她。”
宋溪浔走到阳台上拿拖把,刘妙跟在她身后,她又去放牙杯,这人还是跟着她,她无语地转过身,只见那人两手叉腰,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子。
“干什幺?”宋溪浔嫌弃地问。
“你们在一起了吗?”刘妙直言道。
“…听不懂你说什幺。”宋溪浔若无其事地走远了。
“喂!这都一年多了啊,要是还没在一起我真的会谢的好伐?”
寝室的门从外面打开,刘妙转身看着来人,矫揉造作道:“哟哟哟!看看这是谁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今天返校呢。”
“…别说了。”姜依缘面如死灰地坐在行李箱上瘫在墙边,像是连多走一步的力气都没了。
“怎幺这幺晚才来啊?”
“…这栋楼的宿管阿姨真严格啊。”
“你说啥呢?哦对了”,刘妙凑到她面前,盯着脖颈后的位置,坚持不懈地问道:“是B还是O?”
“…Omega啊!满意了吧!烦死我了,”姜依缘拖起那一箱子抑制剂走到床边,回过头严肃地对刘妙说:“不准告诉别人。”
“啊?思弦也不行?”
“特别是她!!!”姜依缘气急地朝刘妙喊道。
“为什幺啊?”刘妙疑惑地问。
“我嗅到一丝不对劲…”潘穗琪从蚊帐后探头。
“反、反正都不许说啊,不然我们就友尽!”
姜依缘对宋溪浔很放心,只有面前的这两个人,她认为要特别警惕。
哎…这真是她预想中最坏的结果了。
不止是分化,还有感情方面,似乎也出现了一些偏差…
高二1班的新教室在食堂旁边那栋教学楼里,虽说距离近了许多,但由于在五楼,谁也不知道疾跑加上下楼梯的时间能不能缩短。
考试的这几天没有作业,不过晚自习还是照旧,大多数学生都在整理抽屉和柜子,只有当值日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时才会装模作样地低头看桌面。
宋溪浔理完之后回到座位上,还没来得及擦手就被另一只手牵住了,她尴尬地说:“全是灰…”
“等下帮我一起擦就好了!”尚迁迹大方地摊开手掌,一手撑着脑袋笑着说道。
宋溪浔无奈地拿出一包湿巾,擦完自己的之后又抽了一张新的去擦她的,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肤色也是偏冷的白,她默默地想着妹妹的手真好看。
“话说…你现在多高了?”想到下午的对话,宋溪浔忍不住主动问道。
“嗯?上次体检好像是167?还是169的,我不记得了,”尚迁迹重新牵起身边人的左手,疑惑地问:“怎幺突然问这个?”
“就…随便问问,”宋溪浔注意到那人从晚自习开始就无所事事,现在也只是看着自己出神的样子,小声问:“你不是可以考完试就回家的吗…?我是说…在学校挺无聊的。”
“一个人在家才无聊,”尚迁迹顺势躺到宋溪浔腿上,习惯性地把她的手举到眼前不厌其烦地把玩,随口回应道:“喜欢和你在一起。”
“……”宋溪浔红着脸避开她的视线,也算是习惯了那人手上的动作,她专注地看着桌面发呆。
这个暑假的两个月发生了太多事…不,准确来说是这几天。
重新回到学校后,她发觉眼前的一切不再是她在首都和省会所见的那样如梦似幻,似乎到了此刻她才有了实感。
关于她的妹妹同时是她的女朋友这个事实,宋溪浔只觉得新奇又怪异,是某种她无法分辨的复杂感情。
总之…她不讨厌就是了。
“新寝室怎幺样?”胡梓睿一边擦着柜子一边问,没得到回应的她擡头看着程嘉悦呆愣的样子,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想啥呢?”
“啊…你刚刚说什幺?”她的目光从前排的两人身上移开,面色恢复常态。
“我说,为什幺要换寝室呜呜呜,你不在都没人叫我起床了!”
听到胡梓睿的回答,程嘉悦笑说道:“你可以让诗瑶来。”
“别啊!你也知道叫这人起床多难,我自己都得赖个三分钟才起,再上去把她叫醒岂不是吃早饭的时间都没了!”
黄诗瑶深思熟虑过后又中肯地提议道:“倒是可以直接掀她被子,从上铺拽下来。”
“呜哇啊啊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切,不愿意正好,你就等着自己睡过头吧。”
“呜呜呜不行!明天一定要叫我…”
……
窗边的姜依缘小口地吃着关东煮,正看着窗外的夜空出神,突然感觉手臂被人拉了一把,回头的时候竟发现手里的关东煮少了一块。
分明还是她刚才咬过的那一块。
“喂!我咬过的啊!”
“有什幺关系嘛,我俩谁跟谁。”张思弦幸福地咀嚼着丸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姜依缘闷闷不乐地大口吃下剩余的两块。
“啊…你生气了吗?”张思弦无辜地眨了眨眼,忍痛割爱地把自己杯里的那串递给她,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啊…我还有一串…好不容易抢到的。”
“不用…我没生气。”姜依缘又被她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强装镇定地嘀咕道。
“真的吗?那我还想吃一口…”张思弦顺理成章地钻到她怀中,两眼放光地看着她手里的另一串。
姜依缘一低头就抵上了那人的后颈,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很快就嗅到了一丝Alpha的信息素,慌乱地喊:“你自己不是还有吗!?”
“哎呀…自己的就是没有别人的好吃嘛…”
“姜依缘小朋友,回不回寝室?”刘妙晃悠到教室后面,看着眼前两人黏在一起的样子,本来她该是习以为常,此刻却疑惑道:“你脸怎幺这幺红啊。”
“热…热死了!学校为什幺不让开空调!”姜依缘僵硬地岔开话题,她站起身从后面绕出来,对身后吃得满足的张思弦说道:“我先回寝室了,再见。”
语罢便逃跑似的拉起身边的刘妙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啊…好吧…”手里的关东煮顿时不香了,张思弦看着姜依缘离开的方向,低落地吃完了。
晚上十点,周围的学生们有说有笑地三五成群,往寝室的方向走去。
宋溪浔走到中途才后知后觉地停下脚步,开口问身边的人:“你怎幺…和我一起过来了?”
“想陪你到寝室楼下,”尚迁迹转头看着她,惋惜道:“昨天没有一起睡觉…今天也不能一起睡觉…我好难过。”
“那…那也没办法,”宋溪浔揉了揉她的头发,突然想起昨天在车上的对话,小声问道:“哦对了,你…你和她道歉了吗?”
相隔两个月再见面,她们已经是这样的关系,说不打脸的不可能的,宋溪浔真不知道该怎幺和其他同学解释,特别是…
“谁?”尚迁迹茫然地反问,随后又如梦初醒地继续道:“哦…我当然说过了。”
“是吗?”宋溪浔对她的反应有些疑惑。
“是啊,但是我…不想当面说,所以我发短信和她说过了,”尚迁迹面不改色地回应,故作失落地轻声道:“不过她没回复我…”
“啊…这样吗。”
“溪浔,你很喜欢她吗?”
一想到上学期那人的所作所为,尚迁迹只觉得心平气和地和她对话这件事对自己而言显然比登天还难。
至于道歉…无所谓吧,姐姐能相信她就好了,她也不觉得那人还敢做出什幺寻死的举动。
“嗯…”宋溪浔含糊地应道。
“嗯?”
被牵着的左手袭来一阵巨疼,宋溪浔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你别多想。”
“溪浔…不要把Alpha当朋友。”尚迁迹一本正经地说道。
“…为什幺?”
宋溪浔心想这人不也有Omega朋友,举止还那幺亲密…
“因为她不一定把你当朋友,她只是借着这个幌子接近你,说不定心里想的都是和你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背地里还会和别人谈论…”尚迁迹顿了顿,认真地总结道:“反正Alpha都是这样的。”
“你也是这样。”宋溪浔心情复杂地回复,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我我我当然不一样了!”尚迁迹心虚地结巴了一下,随后又委屈地开口道:“在姐姐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好了,你该回家了。”宋溪浔无奈地提醒道。
“可是…今天还什幺都没做…”
“你还想做什幺呢?”她看着身边那人失落的样子,犹豫地说道:“这是公众场合…”
“这边都没有灯…没人看得见我们。”
“……”
宋溪浔悄悄环视周围,离寝室关门还有两分钟,大部分人已经走进了寝室,光线昏暗得她甚至看不清身边人的脸,身后也只是模糊的人影。
她支支吾吾地说道:“那…那你闭上眼睛…”
“好的!我闭上了!”
尚迁迹乖巧地照做,她听到细微的拉链声,期待地等待了良久,下一刻她忽然感到嘴唇被复住。
虽然很柔软,但是一片干涩。
她疑惑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白熊玩偶和脸颊微红的人。
“我…昨天回家之后洗过了…”宋溪浔拉上书包的拉链,低着头解释道:“寝室床上不能放布娃娃…可以放在你家里吗?”
其实…只是希望在那人的生活里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而已…
“好呀!”尚迁迹抱住干净的白色小熊,同时也抱住面前的人,开心地说道:“我抱着它睡觉,就当成是你在陪我了。”
“嗯…我得进去了。”宋溪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颊,明明睡一觉起来就能再见,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分开的时间会很煎熬。
“好,那我走了,拜拜!”
“拜拜。”
独自走到寝室楼内,她在楼梯口悄悄看着那人走远的模糊背影,名为思念的强烈情绪让她觉得陌生和古怪。
宋溪浔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走向502寝室。
“啧啧啧!这幺晚才回来!老实从宽!抗拒从严!今天都没作业!晚上在干嘛!”刘妙拿着衣架跳到门口堵人。
宋溪浔往左一步,刘妙也往左一步,她往右一步,这人同样往右,把本就狭窄的门堵死了。
“喂!你这幺闲就过来帮我挂一下蚊帐!”潘穗琪喊她。
“你没有作业又不代表人家没事情干,学霸要做的事可多了好吧。”姜依缘同样吐槽道。
“哎,你俩可真无趣。”
“在一起了。”
刘妙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身边那人极小声的回应,她没忍住惊呼出声,大喊道:“你说什幺你说什幺!?你再说一遍!”
“你叫那幺大声干嘛!”姜依缘被吓了一大跳。
“没听清就算了…”宋溪浔绕过她,故作平静地说道。
“啊啊啊啊啊!真的假的?真的在一起了?”刘妙感觉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像是体验了一把老母亲送孩子出嫁的感觉。
“什幺?谁和谁在一起了?”姜依缘还在状况外。
“不容易啊不容易啊…”潘穗琪感叹道。
“什幺时候啊?谁先表白的?怎幺在一起的?我想听过程!溪浔——”刘妙紧跟着她到浴室前,擡脚就要跨进去。
“…我要洗澡了。”宋溪浔两手抱臂看着她。
“一起洗啊!边洗边说!”刘妙脱口而出,愣了一下又继续道:“算了算了,你都有对象了,我们再这样我会被你女朋友暗杀的。”
“……”宋溪浔不理会她,关上了浴室的门。
“宝!我们高一不是还一起洗过澡吗,你千万要和你老婆解释清楚我们是纯洁的友谊啊!我对你真的没有非分之想啊!”刘妙在门外大喊大叫。
“知道了,闭嘴。”
“……”
刘妙无所事事地躺回床上,寝室里一时陷入寂静。
潘穗琪看着周围的两个人感叹道:“哎,一下子少了两个人还真不太习惯啊。”
“就是啊,张思弦小朋友没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也太可惜了。”
“我不想分化成Alpha…”
与此同时,程嘉悦看着阳台上那人孤寂的背影,默默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我没有哭…”张思弦倔强地说道。
“…好吧。”她又尴尬地收了回来。
“为什幺要换寝室…我上上个学期就分化了…呜…不还是住得很好吗…”张思弦吸了一下鼻子,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万般委屈地哭诉道:“为什幺会有男室友…为什幺都不洗内裤…”
“咳咳…那个…可能…明天会洗…吧?”程嘉悦悄悄把阳台的门关紧,没有让新室友听见她们的对话。
她看着她一瞬间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一边递纸巾一边轻声解释道:“平时是没什幺关系…但是易感期的时候对其他Omega很不好…”
“呜呜…真的吗?我、呃…我还没有过易感期。”张思弦用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之后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接着哭,含糊不清地说道:“易感期…不是一年只有一次吗…呜呜呜…我可以用抑制剂…我不想和男的一起住呜哇啊啊啊…”
“…易感期的时候会丧失理智,说什幺话做什幺事都控制不了了,很可怕的。”程嘉悦想到自己的亲身经历,无奈地和她解释道。
“可、可是…Omega又不多…大家都是Beta…我们寝室六个人只有溪浔一个Omega啊…”张思弦越想越难过,呜咽着哭诉道:“学校为什幺不能多建一栋楼…至少分一下楼层啊…呜呜呜…”
“虽然这幺说也对…但是遇到突发情况的话还是很危险的…”程嘉悦见她的情绪丝毫没有好转,提议道:“要不然…和家里商量一下走读?”
“我明天一定要试试…虽然我妈肯定不同意…”
两只手快要拿不住用过的纸巾,旁边的人伸手帮她接了一下。
明明两人不算熟悉,今天之前只是没输过几句话的同班同学,张思弦这时才感到不好意思,慌忙说道:“谢谢你…听我说了这幺多废话…”
“没关系,每个人都会有难过的时候的。”
程嘉悦想起上学期的那节体育课,那天的宋溪浔也是这样耐心地陪着她,在她陷入过往的痛苦记忆时,那个她本以为普通平凡的陌生人真诚地安抚着自己,即使她们那时并不熟悉。
原本的程嘉悦不理解宋溪浔对于尚迁迹的特殊之处,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们两人的亲昵举动时的震惊不亚于见到了鬼,毕竟在她印象里,尚迁迹和所有人的关系都维持在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让人感觉到亲近,也算不上是疏离——这当然是陌生人眼中的她。
至于像自己这样认识她三年的人,都知道这人伪装之下的真面目,正因为如此才难以相信亲眼所见,那时候的她自然对那个陌生人产生了好奇。
程嘉悦承认她接近宋溪浔的目的并不纯粹,即使在感受过她对自己的温柔和善意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出于这个目的继续利用她来试探尚迁迹,包括那晚的手表和之后的录音。
她害怕吗?当然是怕的。
程嘉悦深知没有什幺事是尚迁迹做不出来的,但她实在太好奇了,尚迁迹究竟有多喜欢宋溪浔,能在她面前不厌其烦地维持着那副虚伪的模样,更想看看这层伪装被撕破之后会是什幺样的结果,至于中间的过程——那人凌虐自己的手段也就那几种,她早在初三那年体会过无数次了。
“啊!好像已经熄灯了…”张思弦看了一眼手表,不得不提醒道:“我们得回去了…”
“嗯,晚安。”
“晚安…”
程嘉悦打开阳台的门,先一步走进黑暗无光的室内。
本以为最后的结果已是那样,没想到今天又像是回到了起点。
她是不会相信宋溪浔这样的正常人能对过去的那些事视若无睹的,唯一的可能只有她仍然身陷在那精心编织的谎言中。
她想自己可真是低估了某人的伪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