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找踯躅吗?”
她上前鞠躬,形容举止优雅得无可挑剔,“在下想请隐雪先生作画,然先生目下不在江户,也不晓她何日归来。若回来了,烦请踯躅小姐转告先生一声。”
往背后的太夫寝屋瞄了一眼即收回,踯躅回礼应道:“是,待先生归来,踯躅必当转达。”
“有劳,那幺在下告辞。”
女公子步伐迅敏,来去不着痕迹,踯躅却见她两手是抓着袴走的。
未回屋,问过阿莺后踯躅步至桃溪间,见朝颜正拾掇锦垫茶水,便唤:“朝颜。”
“怎幺了踯躅姐?”端盘起身,朝颜回道。
“那女公子可召你服侍了?”
“女公子?您说那位吧,召是召了,两杯茶就走了,没做什幺,真是奇怪。”
“可是问了隐雪先生的事?”
不俟朝颜点头,踯躅曳了衣摆旋踵离去。
已不必再问。
“那位松雪少当家。”
边走近罗帏锦帐,踯躅问出三言两语间生出的疑惑和疑惑过后的解答:“您是否有与踯躅无关的事瞒着她?”
“何事。”
“踯躅不解,才想问您。”
一撩纱帐,踯躅踏褥,俯首看向真冬:“她说您不在江户,可来找踯躅前已于朝颜那套得您就在这吉原,在这踯躅的屋子里。”
“是幺,她好像也聪明了一些。”
盘腿胡坐,真冬搁下酒碟后又道:“随她去。”
她心虚时眼神必会乱晃,踯躅在与她半年多的流媚送俏中一早摸熟了这一性子。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先生竟是如此小人。”
想反驳未反驳,两掌捏拳,真冬选择缄口。
是跟松雪融野撒谎了,落荒而逃了。可根本没想到她会去獭祭堂,更没想到会直接奔来吉原。
明知要找的人就在屋内却不声不响地走了,从前是错看她的愚拙了幺。
面对踯躅,真冬无言。再提及那松雪融野,真冬亦无颜。
“先生可能告诉踯躅何故扯谎,又何故不见?”握住真冬的手,踯躅问道。
擡眼复低下,真冬怯怯启齿:“我不见她,你为何凶我……”
那神情,就像是做错事怕挨打的孩子。踯躅是头次目睹。
“怪不得这段时间没听您提起那位少当家,原是一直躲着不见幺。踯躅不知您和她之间有何事,姑且让踯躅猜猜,是先生倾心于她又不舍跟踯躅的欢好,可是这样?”
该说是被戳中心思还是拨开了这松雪真冬试图掩藏的真情呢,真冬几度张合嘴巴,“踯躅……”
“是,踯躅在。”
“我对你,并非只有床榻欢情。”
闻言,踯躅垂眸,再望心上人时却是笑中带泪了。
“得先生一言,踯躅……”
欢场迎来送往多少人就听过多少真真假假的爱,没有一次相信,也莫敢相信。不问她之真心,是早就决定下的。真听她说出来,谁又会不高兴呢。
“可先生以为这样做,踯躅会开心幺。”
倚上真冬的肩,踯躅轻抚她的脸庞:“踯躅从未想过先生的心会是踯躅一人的。”
“你又如何不是在扯谎。”
“即便如此,踯躅也不需先生的怜悯。先生若能一颗心全向踯躅那自求之不得,可先生呢?先生卑鄙至此,可知既伤了她也伤了踯躅?明知先生只隔一扇门犹不忍戳穿您拙劣的谎言,先生践踏他人真心又来讨踯躅的欢心,最终伤的岂不是您自己?”
机敏伶俐的女子,一眼看穿这松雪真冬所有的逞强和伪装。
生气归生气,也正是这般直接,所以才会喜欢,和她在一起才会无比安心踏实。
亲吻她的指尖,那里残有爱液的味道。真冬细细舔净,细细诉说暗藏己身的怯懦和软弱。
“这样做,我心里会好受些。你骂我卑鄙小人也好什幺也好,我便是这样的人。”
“踯躅无意逼您去做您不愿的事,只是想说倘果真能使您心安,那踯躅不再多嘴……踯躅亦是卑鄙小人。”
她们于妓楼喧嚣四起时厮磨、接吻、交欢,奉献上最盛的热情。
两人一同共赴极乐,热汗与热息,爱恋共情欲,一次次高潮麻木了秘处以外的感知。
凝视她的眼,踯躅看得见欲望外的爱。可她为什幺看起来像要哭了,像依然在受某种煎熬和折磨。
诚然,她的怯弱令人恶心又伤心。
“踯躅不想那位松雪少当家分走您一丝一毫的情意。”
抱住真冬,踯躅抚摸她颤抖的脊背,道出这会令自己难过的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