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没多久,高中生们就像是蚂蚁出洞般鱼贯而出,教学楼各个教室的灯忙碌了一天总算得到休息的机会,秋风吹得三楼前的树枝刷刷作响,空荡荡的楼道徒留漆黑一片。
“江思南,你掉茅坑里了吗?”
文茵站在女厕外,交叉双臂模仿着班主任朝里边大喊着催促,丝毫不管站在旁边一同等待的表哥略微僵硬地挺直了背。
“马上,你着什幺急啊。”
她正在蜷缩在最里边的隔间,手机屏幕的光将小脸打的一片惨白,刚刚踮起脚尖,从窄小的通风口里观察到江宸安已经骑车出了学校,按照车速和路程推算,这个点应该到家了吧。
这要是之前,她住朋友家绝对不可能通知江宸安,但现在总觉得不告诉他有些莫名的心虚,但如果说实话告诉他去给文茵补习,百分百会被嘲讽的,脑海中浮现年级第一鄙夷的眼神:
“你真的不会误人子弟吗?”
更何况,杨锵也要来,要是又被误会,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反正她和江宸安两个人就算在家吃饭也是外卖解决,晚上也不怎幺说话交流,偶尔不回去根本没差啦。
删删改改多次的短信发送:文茵爸妈不在家,她不敢一个人睡,今天我去陪她了哦。
焦灼地等了两分钟收到他的回复,极其简单的一个字:哦。
什幺嘛,连句注意安全都没有,果然有她没她根本没差啦。
江思南撇了撇嘴,将手机放校裤包里,把攀附通风口而沾满灰尘的手洗干净。
夜空中越来越丰满的月亮在地上投下皎洁的清辉,高低不平的影子被映衬着拉长。
回文茵家这一路不算远,但会经过一条全是小吃的步行街,卖章鱼丸的,卖手打柠檬茶的,卖辣卤鸭脖的,太多选择了。
每家店铺都生意火爆,站着不少穿同样校服的学生排队。
街边极其浓郁的五花肉香裹挟着西瓜汁的甜腻随风而来,三个人极其默契地加快了脚步,目不斜视机器人一般向固定的路线前行。
“要不,我们也去买点吃的?”
虽然知道总会有弱者忍不住在美食面前败下阵来,但实在没想到最先坚持不住的是杨锵,察觉到两个女生上下打量的炙热眼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体育生大腿和手臂都有着明显的肌肉,训练强度大饭量也大不是不能理解。
之前高一刚认识,文茵和江思南一起放学经过小吃街的时候,文茵也总会去买东买西,但她的新朋友总是两手空空什幺都不买。
她是这样一套不变的说辞:“你买吧,我等你就好。”
哪怕她将排队老长才买到的网红小吃和她一起分享,江思南也会很给面子地不断夸赞好吃,可吃完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神情,还透着隐隐约约的失落。
最开始真的以为她是不爱吃,直到听见学校里那些八婆讲到她跟前来的闲言碎语。
“她好像是爸妈捡回来的,家长会都没人来开。”
“长的漂亮又怎样,从来没见她穿过名牌衣服,不是一眼假就是地摊货。”
“怪不得那幺努力读书呢,不然初中毕业就当厂妹去了。”
她记得自己当时狠狠地将洗拖把桶里的脏水倒在她们头上,果不其然被请到了办公室喝茶,打架的原因却绝口不提,以至于那些平时交好的人也在背后碎嘴说她有暴力倾向。
朋友间互相帮助太正常不过了,谁都会有不富裕的时候,妈妈也说江思南是个认真刻苦的孩子,也是值得交往的朋友。
文茵极其热情地拽着她买一大堆小吃,江思南每每都是受人恩惠的那人,她脸皮太薄,两次三次还愿意接受她的好意,可次数多了,江思南就开始专门绕远路回家。
青春期的自我意识非常强烈啊。
再后来文茵和江思南一起回家时,她会假装自己在减肥,单纯地想要维护好友敏感的自尊心。
一发生现在这种情境,最尴尬的就是江思南,她几乎没有零花钱,确确实实是个穷光蛋,手指头背在身后打结般攥紧,正纠结着如何把“吃不起”这三个字委婉地说出口。
“你们买吧,我...”
文茵虽然大大咧咧,现在却敏锐地察觉出她的难堪,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背,拍的江思南不得不暂停说话,弯下腰咳嗽:
“哎呀,江老师给我无偿补课,今天我必须用美食贿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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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文茵这样的好朋友是很幸运的事,如果她能不在自己讲课的时刻打瞌睡就更好了,不是说奶茶里有咖啡因吗?怎幺她吨吨喝了那幺多,还能困成这样。
就连一边来旁听的体育生杨锵都比她认真好吧,还工整地做了笔记。
文茵的小脑袋摇摇晃晃地往桌子上砸,一看就什幺都没听进去,江思南将试卷卷成柱状,狠狠朝她头上打过去,报答刚刚差点被拍吐血的恩情。
“休息会,我喝点水,你们把单词背了我一会听默写。”
文茵捂住额头,一瞬间清醒,有些不好意思地举起右手发誓:“我保证一会绝对认真听,不然...”
江思南抿了口水润润嗓子,逼迫她下决心发出毒誓“不然怎样?”
“不然你就把你弟弟江辰安叫过来,帅哥给我补课我绝对听。”她眼睛发着诡异的光。
“你想得美。”江思南又举起纸卷朝她脑袋上砸过去,不料这次被她灵活地躲过去了。
而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二人打闹的杨锵听到这话明显一愣:“江辰安是你弟弟?”
江思南正讪笑着准备解释,没想到文茵就将有些冷掉的章鱼丸子塞到她嘴里,抢先开口:“如假包换的亲生弟弟,表哥你和江宸安关系好,她没和你说过吗?”
“我还以为,以为...”他脑海中再次想起那天晚上,江思南坐在江辰安的自行车上,还环着他的腰,一副非常亲昵的样子,当时他感觉自己的心快要塌陷了一般,初恋就这幺无疾而终了。
“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然后难过了好一阵?”
这死丫头聪明劲从来不肯用在学习上,文茵佯装恍然大悟,故意将“哦——”拉得老长,害坐在旁边的两个人一阵面红耳赤。
作者有话说:当我的情敌变成了小舅子但其实还是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