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茂在家中焦急地等待。每当罗迪出任务的时候他都睡不着,但也只能做到无用的担心。他现在会有些后悔,怕自己的要求影响了罗迪的心境,要是害她在任务中出现差错该怎幺办……
罗茂懊恼地咬了唇。
他就坐在玄关处守着,时刻关注着走廊的动静。所以当寂静的走廊传来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立马就察觉了。罗迪平日里灵巧无声的脚步是不可能被罗茂发现的,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沉重的步子停在了家门前,他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确实是罗迪。
罗茂还来不及高兴,高挑的人型就毫无预兆地向他倒来。沉重且冰冷的身体投入罗茂的怀抱,他很勉强才支撑住罗迪的重量。这时他才发现了不对,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怀中本应温暖的身体从未如此僵硬冰冷,仿佛要死掉了一样。
他慌张去看,罗迪穿着奇怪且暴露的套装,浑身是血,包括那身毛绒外套也吸饱了血,从亮粉色变成了肮脏的深褐色。
“罗迪?罗迪!”罗茂心中涌上恐惧。
“没事……你扶我到床上休息一下就好。”罗迪逞强,但她已经气若游丝,连眼睛都快闭上了。
罗茂怎幺可能信,他努力把罗迪放到床上,双手颤抖着检查她的身体。很快他就发现罗迪腰侧有一个破洞,挂着血淋淋的的烂肉,里面还在不断流出血来,而其他地方没有明显外伤。
这个创口明显不是刀具造成了,罗茂怀疑是枪伤。他再次呼唤罗迪,而罗迪已经没有什幺反应了,似乎陷入了昏迷。
罗茂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慌张得无以复加,他想拨打急救电话,拿起手机又放弃了。如果真是枪伤,普通医院能处理吗?而且会不会招来警察给罗迪带来更大的麻烦?
罗茂思考了不过一秒,拨通了另一个号码,罗迪的手机号。他没有在罗迪身上找到她的老人机,他知道那是她工作会用到的联络工具,总是贴身放着,从没有丢失过。这次罗迪工作特意换过了衣服,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手机也和出门时的衣服一起交给了某个人——她的老板?
虽然只是猜测,但罗茂决定赌一把。
很快,电话那头就被接通了,一个低沉的中年男性声音率先道:“罗迪捡来的小鬼,你不知道她在工作吗……”罗迪手机上给罗茂号码的备注名是“我的茂”,陆一鸣看着这个号码打来的时候心里直吐槽恶心腻歪。
罗茂从男人的语气笃定了他的身份,不等陆一鸣说完就着急道:“罗迪受伤了,腰部被开了个大洞,血止不住,可能是枪伤。”
然后罗茂就听到了陆一鸣的怒吼:“他妈的!怎幺没有人向我报告罗迪受伤!?你们是吃干饭的吗?”陆一鸣对着周围的手下高声质问着,吓得所有人抖了抖,手中的工作都顿了顿。
罗迪杀完人后,独自溜回了家,而参与本次任务的大部分人还在忙碌。他们需要黑掉监控,抹去罗迪的行踪,还要将四个男人的罪行悄悄公之于众,一时忽略了罗迪的动向。一个敲电脑的员工唯唯诺诺站出来:“十分钟前通讯设备不明原因损坏了,罗迪没有主动联络这边,我们已经确认了目标死亡,而且定位到罗迪去往了出租屋的据点,以为她安全了……”
“以为?安全个屁啊!马上给我把医院的老钱派过去!什幺,老钱休假了?那就把他科室值班的人都叫过去!现在就去!”
罗茂只听得电话那头乒乒乓乓一顿吵,有许多人跑动和交流的声音,罗迪的老板似乎把话筒拿远了,但还是能听到他吓人的怒吼。罗茂觉得有些微妙,他原本还担心过罗迪会被当做弃子随意处置,现在看来罗迪的老板出乎意料的在意她,他表现出的愤怒和焦急不似作假。
然后不到一分钟,陆一鸣雷厉风行安排好了救治罗迪的人员,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电话命令罗茂:“小子,听好了,五分钟内就会有医生达到出租屋,你现在把门打开,把罗迪放到床上,剪掉她的衣服并清空周围的东西,准备就地手术吧。”
罗茂立马行动起来,并对电话真诚道谢:“谢谢您!”
“嘁,别说废话,赶快去准备!要是罗迪死了你也别想活!”陆一鸣挂断电话前还不忘威胁罗茂。他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赶到罗迪身边,只能命令在乎罗迪生死的少年人盯紧现场了。
素未谋面的两个人结束了短暂的交流,根本来不及针锋相对,就投身更重要的事情中。
对罗茂而言,没有比救罗迪的命更紧急的事情了。
很快,陆一鸣安排的人就到达了现场,罗茂看到6个医护人员训练有素地扛着器械上楼,几人鱼贯而入后一句话不说,直接围住了罗迪开始救治。他们就像是深夜的白色幽灵,安静无声地分工铺开创巾,插上无影灯,准备麻药和血袋。
带着口罩的主刀医生还很年轻,他在穿手术服的过程中瞥了被挤到角落的罗茂一眼:“你安静出去或者留下,关上门。”
罗茂咬咬牙,选择了留下。他关上门后沉默地旁观了整个手术,看到医生切开了罗迪的身体,为她清洗了凹凸不平的创口,剥离了坏死的组织,结扎了破裂的血管,缝合破碎的肌肉。罗迪全程一动不动,就像个无知无觉的肉块,沾满鲜血的纱布堆积了一叠又一叠,全靠输血一点点挽回她流失的生命力。
罗茂的拳头握了又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他从未见过如此血腥恐怖的场面,却一刻也不敢转移视线。
如此复杂的治疗,让罗茂明白,自己一个人是救不了罗迪的。他不敢去想,如果他没能拨通电话,如果罗迪的老板没有调派人手的能力,如果医生的手术失败……只要有一步发生差错,他都可能失去罗迪,这种恐惧比身在会馆时更加彻骨。
约摸过去了半个小时,主刀医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起了腰杆,他监听了一会儿罗迪的心脏后宣告手术结束:“行了,现在死不了了。”
随后他把助手招过来吩咐:“你去教那个男孩如何术后护理……”随后他转头对罗茂不容置疑道:“记住,我们只教一次,之后她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
老板手下鱼龙混杂,在黑医院接下这次手术的工作人员不是什幺善茬。他们被迫出了这次紧急手术还没有奖金拿,看着罗茂年幼好欺负的样子就想推掉后续的工作,于是只演示了一遍如何用药和输液,很快就像阵旋风一样收工走人了,留下罗茂面对满屋狼藉和沉睡不醒的罗迪。
罗茂静静看了被缠上洁白绷带的罗迪良久,跪到床边胆怯地握住了她的手,她逐渐恢复的熟悉温度总算让罗茂安心了一点。罗茂也已经很累了,但他不敢松懈,默默在心中整理出一份清单——为了罗迪,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