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刻着天家龙纹的锦盒静静地放在那处,并未移动。
他那颗悬着的心重重放下,轻轻闭上眼,呼出了那口吊着的气。
男子笔挺地站在窗前,漆黑如渊的眸子浓雾一片,看向远方的星空。
她没有拿…
今生的阿清竟做了不同的选择...
…
此时的她已站在了城外的青鸾阁门前。
只不过这次,她空手赴约。
遥清提着衣裙走上步阶,门口的小厮认得她,便为她带路。
窗边的暗影处站着一个挺拔的男子背对着她,一身蓝袍常服随着冷风飘起。
这背影,遥清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她的胞兄,周怀安。
听到脚步声后,男子惊喜的转过身,搂住她,嘴中激动的说着:“阿清…几月未见,哥哥甚是想你。”
“哥哥怎能亲自跑过来,若是被发现…”
“阿清…锦盒呢?”
周怀安焦急的四处张望,却未见遥清拿着东西。
收回目光,才发现面前的妹妹正沉着双眸忧虑的望着他。
“那锦盒中…装的根本不是周家被诬陷的罪证,是吗?哥哥。”
那声线有些许颤抖,也带着绝望的质问。
周怀安搭在她手臂上的双手有些颓然的落下。
“你说什幺呢,阿清,当然是…只要有了那个锦盒,我们就能脱罪!你要相信哥哥!”
遥清的脑子中嗡嗡作响,令她焦灼不安。
“那锦盒里是一半的虎符,而另一半就在李旻召的手里,两者合用便可调动邑都皇城三十万禁军…”
面前的男子错愕的辩解,却被遥清打断。
“哥哥想利用我将虎符偷出,只为了与齐王密谋反叛,推倒李靖翌的皇权,立李旻召为帝。”
“阿清…你听我说,哥哥不是故意的…你对李靖翌用情至深,若是…”
“是啊!前世便是如此!我利用陛下的信任偷盗虎符,两军开战,险些王朝覆灭…我怨他恨他,认为是他将周家置于死地,原来是我…是我一早就背叛了他…”
女子的指尖陷入了手掌心中,掐出了道道红印。
遥清今日收到哥哥的家书后,又再次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北的信笺。
那信并非哥哥所出,而是来自意兰。
意兰为了追随哥哥去了西北,也正因如此,听到了那些不该听的话。
果然,今日她在长极殿打开那锦盒,一团团宣纸上的确写着周家进出齐王府的证据,可那底下藏着的却是调兵遣将所用的虎符。
她便瞬时间明白了哥哥的用意,也理清了前世想不通的疑点。
“如今你站在他那队,却不选择自家人!”
周怀安眼底泛红,呆愣原地,双脚仿佛钉在了地上,犹如一柱枯槁的树木,脸色逐渐惨白。
“你可知,前月周家军赴皇命绞杀西北异族叛乱首领,却中了埋伏,三万骑兵被困金州,却迟迟等不来援兵,将士们竟都活活饿死…若不是李靖翌宣了谕旨放弃金州,故意不予以救助,周家军又怎会死伤惨烈?”
“他根本不配坐在那把龙椅上,你懂吗!”
无数的轻愁薄恨积压内心,在此刻彻底宣泄。
动摇的信念让他在痛苦的漩涡中挣扎,他瞒着父亲与李旻召结下联盟,下定了决心跟随恩师谋权篡位。
他恨那些只懂得坐井观天的政治家,却没有人真正关心他们这群在边疆奋力厮杀、为国争光的将士们。
遥清眼眶积满了泪水,摇着头,拉着周怀安的手臂。
“哥哥!你糊涂!”
“三月前妹妹给你递的那封家书你可有收到?”
周怀安蹬着双眼,不明所以。
“什幺家书…”
他从未收到过妹妹的家书。
“哥哥可知那送到金銮殿的安神香是有毒的!”
“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李旻召的棋子,供他篡位后又可随时舍弃!”
什幺?
“不可能…那香…那香是师父托人从外寻得的宝物,甚至经常点来给将士们安神用…怎幺可能有毒…”
周怀安的眼圈发青,眸中尽是细小的血丝,充满着不甘之色。
“家书可能早已被人截断,就连皇宫中的物件都可以更改,更何况一道谕旨?”
“陛下从未放弃金州,甚至在奏折中多次反驳那些说要予以丢弃的大臣,那些言论大多出自穆家的幕僚,他们也是一伙的!”
“哥哥,回头是岸,阿清求你,为了姑母,为了父亲,也为了意苒和意兰,为了周家能有个好的归宿…收手吧…”
遥清擡眸,那悲伤绝望之情使眼神黯淡无光,浅浅溢出泪水。
前世那些零散的回忆涌上心头,每走一步,都像是放不下的点滴过往。
她迎着凉风,以为自己手握着一把叫做冤屈的短剑,一如既往的重回世间。
但竟不知,其实那锋芒是自己指向了自己。
原来是她将与陛下的情思生生斩断,使得因果再不相缠。
回了宫的遥清,下了马车在宫中宽阔的道路上狂奔,不顾何公公的劝阻,推开了长极殿的门帘。
身后的衣衫随风舞起,她张开双臂,钻进了他的怀里。
那温热又熟悉的龙涎香围绕在鼻尖,一如往世,贪恋着他的味道。
“是阿清…弄丢了陛下…”
她青丝落在肩头,呢喃着啜泣,泪痕满面,也无法抚平心中的惊涛骇浪。
世道总是这样,有人记不得何时雪花挂满枝头,有人却记了一辈子的厮守别离。
前世的史书上必定只有戎装与战火,他们却彼此记得那根牵连的红线,时至今日,也未丢失。
“阿清…永不会再背叛夫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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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前世误会彻底解开,故事线即将走完,再过几章把反派收拾了之后就要写婚后生活了!搞点瑟瑟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