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面疮 (二)

连日累积恐惧造成的压力，在自己身体冒出的怪物说话时，终于爆发了，美奈子尖叫足足两分钟才停下，她其实有听见长在自己胸口那个「人」说什么，但是她无法理解。

他说的是：妳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哈哈哈哈哈！」

尖叫之后，美奈子歇斯底里地笑出来，但乳沟中间的人面疮似乎很茫然，他看着美奈子疯疯癫癫地笑，又看着镜子，问了一句：

「我为什么…长在妳身上？我的…身体呢？」

美奈子无法想像这个怪物开口问的竟是这些问题，他来侵占自己的身体，不是该威风地将她当作奴隶或傀儡操纵恐吓吗？

等美奈子又抱头大叫几次后，终于能冷静下来，她瞪视镜子里的人面疮，恶狠狠地道：

「我不管你是什么邪灵，离开我的身体！」

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垂下眼睑，很轻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好像无法离开，造成妳的困扰，真的…很抱歉。」

就在他说话时，脸部的完整轮廓从美奈子胸口慢慢浮现出来，美奈子又尖声叫道：

「你到底要长到什么地步！鼻子、嘴唇、眼睛…整张脸都出现了，我要怎么生活下去！」

人面疮睫毛颤动，低声道：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美奈子又恐惧又气愤，她甚至跺起脚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身上长了奇怪的人脸！可恶！真恶心！讨厌！」

人面疮不再作声，只是沉默着。

「你去死，给我去死！消失在我眼前！」

美奈子握紧拳头，看着镜子里自己怪异的身体，忍无可忍地又大吼起来。

人面疮仍垂着眼，像是几乎要闭上眼那样。

「抱歉…我现在没有手脚，如果要自杀，只能咬舌自尽，但是…我刚刚试过了，太痛了，我做不到…」

美奈子呵地发出嗤笑，跌坐在床上，忽然眼泪就流出来。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做错什么要这样被惩罚！」

她大哭起来，谁能忍受奇怪又可怕的人脸长在自己胸口，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地狱啊！

「妳…妳别哭了，也许能找到让我从妳身体离开的办法，要是妳真的受不了，拿杀虫剂或安眠药毒死我吧，或是、或是去医院让医生把我…挖掉…」

人面疮越说声音越小，美奈子吸着鼻涕问：

「挖掉？那你还活着吗？那你的眼睛、鼻子、嘴巴还能用吗？」

美奈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

人面疮的嘴唇颤抖起来：

「我…我不知道。」

美奈子恨恨地说：

「要是挖出来之后你的嘴巴还能说话，鼻子还能呼吸，眼睛还能看，大概会被泡在药水里，让很多人研究吧。」

人面疮的双唇失去血色，他请求道：

「能、能不能别说了…」

美奈子本想继续说下去，但看到人面疮的嘴唇已经发白，改口问：

「你这怪物也会害怕？」

人面疮低低发出一声「嗯」，然后又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