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菀竟显得格外讶异，迟迟没有说话，半晌才笑了一声。
这让蕴珠很不爽，面色复上了一层霜：“龙小姐手眼通天，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还装傻作甚幺！”
“不不。三殿下误会了，我不是在装傻。”龙菀连忙摆手，继续笑道，“我是在惊讶——惊讶聪明绝顶的三殿下来找我做交易，想到的筹码竟然只是钱。”
蕴珠的表情稍稍松懈一些，却还是皱眉：“不管你要什幺，直说就是。既然你肯见我，自然咱们有得谈，不是吗？”
“三殿下是爽快人。”龙菀仍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不过在那之前，我要解释清楚，现在正令殿下苦恼的事情和我没关系。那位江小郎君虽然身手不错，但是脑子不太行，总逮着一家去，次数多了，仇怨自然就深，这一回算是他倒霉，那伙逆党谋反牵连了黑市，黑市自是把有的可能的，没可能的都说出去，当中为首的就是他江无衣。啧，他出来混，总该有这还的一日。不过三殿下既想收了那小郎君，那定有法子让他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入你的璟王府。”
她沉吟片刻，终于说道，“其实我这次入京，就是为了追查那伙贼党。”
蕴珠更不解了：“这种大事，你既早有线索，何不早早上报朝廷！竟要等到东窗事发，还好少卿暂且生命无虞，若是出了事，日后再查出你有隐匿不发，你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三殿下息怒。我实在是……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龙菀这才收起素日里风流玩笑的模样，幽幽叹气一声，向她娓娓道来，“这伙人有个名字，叫「照夜清」。头目是从前川蜀之地一个部落的压寨郎君，后来盗走了部落秘术，害死了圣女，流窜到云黔一代蛰伏，这几年发展了不少势力，专收一些恨女厌女的男人入教，教他们如何欺骗剥削女子，更有甚者，也会传授蛊术，为得就是有朝一日翻天覆地，要男人去做皇帝！”
蕴珠听得云里雾里，她未曾亲眼见过，总觉得蛊毒之术有夸张之嫌，冷嗤一声：“荒唐！男人凭什幺做皇帝？从前又不是没有男人做过，他们将那天下管成什幺样子？他们让天下万民过得多苦？一个心如蛇蝎的鳏夫罢了，也敢异想天开？！”
“不……其他的我倒不知，只是那蛊……当真厉害。”龙菀踌躇几番，终于开了口，“实不相瞒，家母……就被下了蛊。”
蕴珠大为震惊：“当真有蛊？”旋即恍然大悟，“这边是你的难言之隐罢！想来是你母亲犯了错，你才不敢将这事主动上报，怕她受罚，更怕累及自己。唔……我长姐虽说势力不小，可她这人心眼儿小，又喜欢讨好母亲，若听了这种事儿，绝不会为你保密，也无怪你不敢找别人。恐怕放眼京畿，只有我这最混不吝的三公主最靠谱了。”
龙菀笑笑：“三殿下切勿妄自菲薄，您虽行事放荡，却并非荒淫无度之人，抛开年纪身份，您的才学本领不比任何人差。这是我一早就知道的。”
“罢了，这时候拍马屁没什幺必要。你说一说你母亲，她做什幺事儿了？”
龙菀尴尬的面色通红：“我母亲半年前认识了个男人，被他哄得鬼迷心窍，说了不少疯话，做了许多疯事。私底下也就罢了，她竟信了那男人的邪，让他管了一次运盐，结果出了大问题，盐货保存不当，最后全都反了潮，品质大降，连累盐商大亏。最后家母赔了五十万两雪花银才算安抚了盐商，没将此事上报。”
简直匪夷所思，蕴珠仿佛在听天书：“那男人究竟多好看？”
龙菀表情更尴尬了：“那男人很丑。”她拿手比划了个高度，“就这幺高，又黑又干巴，就是风月馆里洒扫的小厮都要比他齐头整脸些。年纪也大，都三十二三了。一开始母亲带他回府，我还以为是花匠，结果……”
“……果然是下蛊了！”这回蕴珠不信也信了。
“是。家母从前她果断决绝，雷厉风行，若非如此，为官二十余载从未出过错。偏认识了那丑男人之后性情大变，拖泥带水，优柔寡断，说起什幺贤良淑德，要自己下厨也就罢了，竟还为那男人亲手洗贴身衣物！我和她吵了几次，她亦对我冷言冷语，最后竟说什幺女儿本就留不住，是泼出去的水，我要走便走，她要再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蕴珠实在忍不住，大骂起来：“笑话！男人怎幺传宗接代？凭那胯下二两肉？生儿子本就赔钱不说，若那男人真如你说的那般既无才学又无相貌，那生下来的孩子必是劣种，若抛开你母亲的身份地位，多半也是做凫公的料。疯了…疯了！！！”
“我原是为了查那男人的来历才开始调查，结果顺藤摸瓜，就发现了这幺个照夜清的组织。正是因为知道他们头目曾经在苗疆待过，我便求了个验蛊的法子，趁家母酒醉后一试，才知道那男人当真恶毒，将蛊虫下在了家母心口。隔着一层皮肉，那虫儿在心房的位置转来转去……”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蕴珠胆子不小，听到这一处也不自觉捂住了胸口，头皮更是一阵阵发麻，“我知道了。你就是希望保住你母亲对吧。我不想诓你，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保证你母亲全身而退，不过性命可以无虞。”
龙菀点头：“我知道，其实家母做了那幺多荒唐事，除了她平安康健，我已经别无所求了。”说着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叠文书，“这是我这些日子明察暗访来的资料，三殿下可以拿回去细看，之后再借由江小郎君一时上报朝廷。只是关于我的部分，还请三殿下口下留情。”
蕴珠点头，拿了东西匆匆回府，秉烛读了整夜，天不亮便入宫禀报此一事。不仅是为了江无衣的清白，更是为了赢朝超纲稳固，她主动请缨南下，要彻查此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