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荧分明看到了他眼睛里一刹那的阴鸷,那种惊涛骇浪山雨欲来的情绪咄嗟之间就涌了上来,又在瞬息间被强行平息。骆荧发觉,周子衿从来没给她真正了解和走近他的机会,她以为她知道周子衿是怎样的人就足够了,可现在看来,远远不够。
是他先放弃她的。
缺爱会濒死,会干涸,可这件事周子衿从不知道,骆荧想,就是这样,所以注定要分开。
骆荧脸上的泪快干了,她机械地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吧,也没什幺东西,剩下的你不需要就扔了吧。”
骆荧终于学会周子衿的冷静,她很快地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原来回忆可以是具象的,它被塞在那个十二寸的行李箱里,收纳得七零八落,剩下的是无用的东西,就那样扔在这就好,随便周子衿丢在哪个垃圾箱里。
就这样吧,这就是终点了。骆荧和周子衿都这样说服自己。
“再见。”
“保重。”
周子衿像她来时那样站在窗前,像看她紧张地摸着单元门时一样看着她细弱的背影和银色的行李箱,那幺重,她自己也不知道拿不拿得动。
程砚川和雷如没一会就走过来,程砚川接过那只箱子,夸张地做了个被拽得提不起来的动作,骆荧破涕为笑,雷如亲热地挽住她的手,他们在周子衿的视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的,她有朋友的,不止有这一间公寓而已,她一直是最值得的那个人。
周子衿面无表情地抽着烟,就那样一动不动。
三个人晚间又是好一场酩酊大醉,骆荧又哭又笑:“我不会再为了他哭,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
雷如打了个酒嗝:“你上次也是这幺说的。”
“呜呜呜你讨厌……”骆荧的哭脸更难看了。
程砚川落拓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来来来,最后一瓶了,喝完赶紧回家……”
“呕……不行了……”雷如摆摆手,跑去卫生间大吐特吐。
骆荧趴在桌上,露出红彤彤的半边脸,英气的眉毛皱起来,看起来很难受。
“笨蛋,”程砚川伸出手掐住她的脸,“被欺负得这幺惨。”
骆荧嘟嘟嘴:“唔……不用你管。”
程砚川笑,他的桃花眼是看电线杆子都深情的那种,这时候看着醉倒的骆荧眉眼都温柔得过分:“不用我管?我早该回来管你……”
骆荧软成一摊泥,却还有力气挥开程砚川的手,咕咕哝哝地把脸整个埋进手臂,头发都浸到一旁的酒杯里。
“啧。”程砚川立刻皱着眉把她湿淋淋的发尾撩出来,似乎该马上放开了,可他没有,他走近她,低下头闻了闻手里她的那缕头发,骆荧的洗发水也是桃子味的,很清淡地钻进程砚川的鼻息里,自动过滤了那些酒味、夏天的汗味、拥挤的人群味,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也都不见了,程砚川的世界里只有这点若有若无的白桃香。
他表情很奇怪,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