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直到确认苏厌月已经彻底离开了狄飞惊的视野,系统的声音才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这有什幺可不明白的。”
苏厌月回的有些漫不经心的。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面上的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仿若无事地在另一个摊位上买了几个羊肉炕馍。
“你明明已经快要攻略狄飞惊,为什幺又要在这个时候和他分手?”系统有些想不明白。
“你指的快要攻略狄飞惊,是什幺?”苏厌月反问系统,“是他说了喜欢我?”
系统没有说话,但显然,他是默认了。
苏厌月不由得笑了:“不过这一句话,你便觉得我只差最后一步便能攻略他了吗。”
“难道这还不够吗?”系统是真的不解,“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检测过了,他是真心的。”
狄飞惊是真心喜欢苏厌月的。
哪怕他们的立场水火不容。
听他这幺说,苏厌月的语气柔了柔。她就像是在教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循循善诱道:“你以为于狄飞惊而言,最重要的是什幺。是爱情吗?”
“不,不是。”
“对狄飞惊来说,最重要的是忠义。所以他能为了少时救他一命的雷损赴汤蹈火,哪怕在雷损死后,他也愿意将对雷损的这份忠义之心转嫁到雷纯身上。”
“而他对我的喜欢在这份忠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我先一步提出了分手,再三思考后,狄飞惊也会主动向我提出来。”
“可他现在——”系统迟疑。
狄飞惊现在对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全然无情啊。
“傻系统啊。”苏厌月的声音越发爱怜了起来,“他现在对我不舍,就是因为我主动和他提了分手啊。”
“在他心目中,我的确是不能和六分半堂相提并论。可他不会希望对我来说,苏梦枕在我心中的重量远超过他。所以在我主动提了分手后,他反而为此耿耿于怀。”
“人总是如此,总是奢望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世人皆是如此,无一例外。”
“包括狄飞惊。”
“自然,也包括我。”
苏厌月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
爱贪嗔恨嫉妒,她样样不缺。
而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放弃更加让她心动的狄飞惊,选择了去苏梦枕身边。
——因为像狄飞惊这样的男人,唾手可得的,永远比不过他心中的救命之恩。
——反倒是他自己追逐的、渴求的,才更能让他患得患失。
沉默了许久,系统终于开口:“人类真难懂。”
苏厌月笑笑:“是啊,人类难懂,人心复杂,但这不正是让人觉得有趣的地方吗。”
正是因为复杂,才有无数的可能性。
才有可能让始终以忠义为先的男人有朝一日,能为她打破底线,为她发疯。
多有意思啊。
系统再度沉默了下来。
这一次,他没有再说些什幺了。
苏厌月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她仰头望了望天色,细柳的白天似乎远要比其他地方更短些,不过片刻功夫,晚霞便已泛上了天际。
*
当夜幕将最后一线天光吞没时,细柳三年一次的镇海祭游行也开始了。
连盏的红灯笼仿佛倒悬的星星一般连成一片,几乎照亮了整个细柳镇。
戴着各色狰狞鬼面的本地人身披红衣,或舞动手中鲜红的绸布散向天空,迎接海神的到来,或吹响手中的唢呐,连成一片喧嚣,又或大摇大摆地摆动着身躯,跳出一连串诡异却恢弘震撼的舞步。
这注定是热闹的一天。
而对王小石而言,这也同样是大起大落的一天。
王小石是带着师命而来的——
他的师父天衣居士交给他一个匣子,告诉他匣子里藏着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金风细雨楼最重要的物件,要他带着这匣子到细柳找到接头人,去往京郊苦水铺,找到苏梦枕,将这匣子交给他,还嘱托他务必要千万小心。
这是从未离开过师门的少年头一次被委以这样的重任。
王小石当即严肃地承诺一定会将匣子安全地送到苏梦枕手上,人在匣在,人不在匣也得在。
但可惜,初出茅庐的少年显然不懂江湖规矩、人心叵测,无论谁问他什幺,他都老老实实回答。
于是才下了船,进了客栈,还没把细柳好好地看一遍,王小石就因为太过诚实地说出了自己从何而来,惹来一片早就倒戈六分半堂的江湖人士的追杀。
好在他的运气还没坏到底,借着这一次追杀结交了两个朋友。
洛阳王之女温柔,为求功名的白愁飞。
之后便像是时来运转,他一路顺利地找到了接头人薛西神。
同王小石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薛西神是位性情和善的老者,身材高瘦,虽是只穿了一身粗布麻衣,却依旧盖不住满身卓然的气质。
他和王小石的师父天衣居士是故交,在端出新鲜的瓜果招待三人的时候,薛西神还随口说了几件同天衣居士的前尘往事,把三人逗得闷笑不已,只觉得江湖高人的形象彻底毁在了今夕。
期间王小石倒也想将匣子拿出来,让薛西神转交给苏梦枕。
毕竟现在整个细柳镇的人都在追杀他,若是要带着他去见苏梦枕,目标实在太大了。
但薛西神却拒绝了,还直言让他将匣子收好。
几炷香前才刚刚因为太过实诚而吃过亏的王小石这才松了口气,暗暗放下了心,笑了一声自己的多疑,继而满怀信任地继续听着薛西神讲他同师父的往事——能听师父糗事的机会太难得了,他得多听两件,回去再好好嘲笑师父。
再喝一口香气扑鼻的花茶,王小石只觉得人生快哉。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快哉得太早了。
几口花茶下肚,他就同白愁飞、温柔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直到几个时辰过去了,他才被白愁飞有些无语地拍醒了。
“王小石,醒醒。”
还没完全清醒的王小石用手撑着额头,满是迷惘地看了眼面前的白愁飞和满脸愤怒的温柔:“你们这是……”
“你说你,喝那幺多花茶做什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温柔便气恼地念了他一句。
“花茶?”王小石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说得好像那花茶你就没少喝一样。”白愁飞倒是不咸不淡地替王小石辩解了一句,“何况,那迷药不是下在茶水里的,是下在那人的指尖。无论你喝没喝茶水,只要让他找到了机会触碰到你的肌肤,迷药便会渗入你的皮肤。”
所以才会连他也一起中了招。
从白愁飞和温柔的你一言我一句中,王小石拼凑齐了事实真相。
他难得愣了愣,有些沮丧,亦有些委屈。
他怎幺也没想到薛西神会骗他。
他明明表现的同师父那幺好,也明明对他那幺好。
跟只被人抛弃的小狗似的,王小石有些泄气地垂下脑袋。
可不过瞬间,他又倏地擡起头。
“我要去找他!”
温柔:“你要找谁?”
白愁飞:“你要找薛西神?”
好友两人分别给出了不同的回应。
王小石对着他们截然不同的神情用了点了下头:“没错,我要找薛西神!”
“我得找他要个解释!”
他气呼呼的。
“怎幺还能骗人呢!”
尤其是还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