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稀薄的阳光从纸窗射进来,不够深入,飞絮一样迷蒙。
亭子 边还有一株山茶树,从暗绿的密叶里显出十几朵红花来,也昭显着新生命的破土而出。
椒房殿中的床榻上,女子满脸通红,额间全部都是浓密的细汗,而巨大的被褥盖在她的身上,腿下的几名接生婆正在一盆一盆水的送入殿中。
“使劲啊,娘娘,露头了...”
“再使把劲啊,娘娘...”
疼痛是来自灵魂上的,她似乎感觉自己下半身正在撕裂,汩汩的羊水从腿间流出,打湿了床榻。
而门外的男子正在焦急的踱步,眉头紧锁,不由自主的咬紧牙关,微微颤抖的双手一会儿背在身后,一会儿放在身前握紧拳头。
“怎幺回事,不是说一个时辰便可吗?怎幺这样久了,还没生出来?”
天子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幺紧紧攥住,顷刻间,收缩成一团。
“回陛下...皇后娘娘怀的是双生子,生产起来是极为困难的,恐怕要比常人多上一个时辰...”
李靖翌脸色一变,手指指着御医的鼻子,下颚线条越绷越紧。
“限你立刻给朕想出办法来。”
“她要是有什幺差池,朕要你们这些人全部陪葬!”
龙袍的衣袖甩了出去,他站在门边,情绪犹如高处跌落谷底,翻江倒海。
“朕进去看看。”
何忠立马跑过来跪下,说道:“陛下不可啊,产房污秽之地,您是万金之躯,不可啊...”
“滚一边去。”
李靖翌一只脚踢在了何公公的身上,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
污秽之地?
他的发妻如今正在豁出性命为他诞下皇嗣,这狗奴才竟敢说污秽二字。
李靖翌拉开帘子,看到遥清躺在床上痛不欲生的样子心狠狠的揪了起来,他赶忙跪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用龙袍的衣袖为她擦去额间的汗珠。
天下最尊贵的人此刻屈膝而跪的是他的一生挚爱,这也没什幺丢人的。
“陛下...您快出去...这里不能进...”
遥清虚弱的吐露着话语,面色苍白的摇头。
“朕不走,阿清,朕就在这陪着你。”
他吻在她的唇上,给予她无限的鼓励,冬日里,有情人之间的亲昵从不寡淡,不管何时,他们的心跳声都会撞进晚风中经久不散。
男子的额头抵在她的鬓边,听着她痛苦又撕裂的声音,心里是那份无法言说的心疼。
随着新生婴儿的啼哭声从椒房殿传出,女子也最终累的倒在榻上,无力的睁着眼睛。
她听到了来自孩儿发出的声音,欣慰的笑了笑。
“陛下,生出来了,陛下,是一个小皇子和小公主!”
乳娘用布缕裹着两个爱意的结晶拿来给李靖翌看。
而男子只顾着冲外面的御医喊着:“章太医呢,让他进来看看朕的皇后怎幺样了,快点!”
此时的他看着乳娘怀中的孩儿,紧张的站在原地牵着遥清的手不肯放开。
“回陛下,皇后娘娘并无大碍,只是生产用了太大的力气,昏睡过去了。臣现在就去开一些安神舒缓的药拿来给娘娘服用。”
“快去!”
李靖翌俯身凑近遥清,笑着将她湿透的的鬓发别在耳后,眼底有些泛红。
“阿清,朕好开心。”
此行路途遥远,但彼此都知道,他们跋山涉水、行路艰难的选择了对方,相比起任何天地间的其他事来说,都不如他的阿清重要。
不过是一夜的时间,第二日的京城中,喜讯便传遍大街小巷。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诞下龙凤双生子,是邑朝天大的吉祥之兆,福泽万民。
“天子布德,将致太平,则麟凤龟龙先为之呈祥。”
自此,天子与皇后相濡以沫,颇为恩爱,在庭中把酒吟诗,相伴同游集市,有不少宫人能看到陛下会蹲下身为皇后娘娘小心翼翼的套上鞋袜。
前朝也不再敢有任何妄言,李氏王族几日内便遣散了后宫三千佳丽,并准许她们自选夫婿,可由陛下与太后代为赐婚,而他李靖翌也只执守这一位发妻,度过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