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亚尔的军队浩浩荡荡而去,他留下了一支小队看管我们。
阿利狗也感觉不对,他神色有点受伤,不知道为什幺亲切的人突然变了脸色。
那些守卫的士兵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我,又用同情或愤怒的神色看着阿利狗,仿佛怒其不争。
怒其不争个屁啊!
我感到不安。屋子里,我紧紧的抱着阿利狗的腰,坐在他腿上。他拍拍我的后背和手臂,一言不发。
“为什幺你那幺喜欢他们?”我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唉。你的家在罗马,你有亲人,你只是……受到了影响,这不是你和我的错。”
阿利狗的常识包括记忆全都被盖塔厄拉诺夺走,他为什幺会对维克林族这样亲切?仅仅是因为,他的祖母的血脉和维克林一族同源吗?
“保护你。”阿利狗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我害怕的是他逐渐把这群人的地位放在我之前,这样我很危险。所以我紧紧的扒着他不放。
没人能把我和狗子分开!
阿利狗大概没想到我竟如此热情,满脸受宠若惊,而后抱我抱得更结实了点。我在他怀里换了好几个姿势,舒舒服服的窝着,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英亚尔的军队在拉卡库姆与塞库姆之间的一处平原遭到了伏击。
对方大概是将他们当做了和坎托雷和他的领地北部同样的蛮族,两方在一处谷仓附近发生激烈冲突。
我对维克林族并没有什幺感情。尤其是他们有好多人都对我心怀敌意,甚至还想要杀掉我,抢走阿利狗,我更希望他们倒霉。
我有想过袭击他们的军队是伊丹的军队,我没有和英亚尔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因为害怕他会拿我当人质。
伊丹把他们当做了坎托雷手下的雇佣兵团,因为他们身上很多盔甲和手上的武器都是从坎托雷失陷的那两座小城的军械库里收缴的,所以伊丹的探子告诉他,那是坎托雷的军队,伊丹便毫不犹豫的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他的军营就驻扎在附近很巧妙的一个避风处,英亚尔之前派出的探子完全没能发现伊丹的军营。
因此两方对战时,伊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配有大量弓手和投掷手的部队像鬼魅一样大量出现,打的英亚尔措手不及。对方还没靠近,弓箭手和投掷手率先攻击就已经到了。
“打回去,打回去!射箭!”英亚尔举着盾拿着斧,一边匍匐前进一边大声呼号。看样子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英亚尔一边指挥军队里的射箭好手反击,一边安排一部分人后撤。
“族长,我们来殿后吧!”被叫到的战士脸色惨白。
“先别害怕!问清对方来意!”军队里经常担任军师角色的一名维克林族战士喊道。
他们派人绕到战场侧面,大喊:“对面的勇士,你们因何而来?!或许我们并非敌人,可以好好聊聊!”
维克林族语是比较生僻的,不过和阿卡德王国十几个部族中有三个相似。
伊丹这边也有懂蛮族语的士兵,而且正因为能听懂,他们对话的内容都抱有怀疑态度。
“将军,他们在喊我们打错了人。”一个年轻士兵小声对伊丹开口。
伊丹站在上首,巧妙的立于一大片杂草内,高高的黄草遮掩住了他们的身形,让身在下方的敌人更看不清他们的位置。
“无所谓,反正都是这一片的蛮族。”伊丹开口,“阿卡德北部行省势力关系错综复杂,他们内部虽然矛盾很多,但大多能一致对外。”
简单来说,北方蛮族,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敌人。长的和穿的看起来都差不多,一看就是一伙的,打谁都不算打错。
维克林族这一嗓子喊下来,对面攻击压根没停,摆明了无视。
“你们是帕拉提雅人吗!”英亚尔艰难的拖着受伤的兄弟躲到一处山岩的后面,“帕拉提雅的军队出现在阿卡德北部是为什幺?!”
绝大多数维克林族人都没有见过帕拉提雅人。维克林族和外界接触的渠道少得可怜,大多只通过为数不多的几名维克林族猎人带回消息。这些维克林族猎人在外面四处行走,将他们了解到的局势带回来,但因为罗马和帕拉提雅两个大国盘查都很严格,他们为了不暴露身份,往往难以深入。
“你们这样做,不担心引来罗马人吗?!”英亚尔大喊,“罗马人要是知道你们的军队入侵和占领阿卡德王国,肯定也会派兵插手的!”
他显然听说过帕拉提雅帝国和罗马帝国之间的矛盾和摩擦,尤其是围绕着阿卡德王国傀儡政权的归属方面产生的冲突。
我见伊丹神色不善,好像是听到这话杀意更重了。
在那六年记忆里,我知道伊丹不是傀儡派,他是吞并派。比起扶持阿卡德王国牵制罗马,他最想做的是直接吞并阿卡德王国。因为吞了阿卡德,他的势力就会扩大,最主要的是,他还想打罗马。阿卡德挡在中间……它碍事。
他从北方入侵阿卡德王国,袭击坎托雷,表面上是因为不满于这个领主在一条重要的贸易水道上占取过多利益,想分一杯羹或者干脆全抢,实际上只是找借口攻打阿卡德而已。一开始选取北方,也不过是为了迷惑罗马人,让罗马人以为帕拉提雅并不是真的想要吞并阿卡德,而仅仅只是向北扩张。
“抓一个活的,”伊丹微微擡手,“就那个话最多的。把他绑了,我有话要问。”
军队的攻势稍稍减缓,像是听到了对方的话有所顾忌一般。
英亚尔松了口气。
伊丹神情复杂的抿了抿嘴唇,转身点了一个站在一旁的号角手,示意他吹军令。
“至于其他人,”他顿了顿,犹豫片刻,“……抵抗的杀了,逃跑的……别都杀了,稍微留两个。他们的营地就在附近,跟上去应该就能找到了。”
随着长短不一的军号响起,远处提前布置好的几支小队开始移动,执行起之前就下达好的命令。
安排好一切伊丹又开口:“你们,你,你,还有你们,跟我走。我们跟在第三队后面,其他人在这里继续按我说的做。抓到人了先绑起来询问,别打死了,留口气等我回来。”
众人齐齐应是。
有句话是怎幺说的来着?
认真的男人最帅了。
尤其是伊丹现在还是前来救我和阿利狗于水火的救星。
我看伊丹头一次觉得他指挥军队的背影渡了层圣光。
他绑起头发的样子和披散着看起来像是两个人。之前给人阴沉忧郁的感觉更多,现在则是看起来多了几分英气和……开朗?
一段时间不见,伊丹好像脸又长开了点。留了点胡茬没刮,大概是不想别人说他小白脸。
我迷迷瞪瞪的打着哈欠醒来,脑子里还是伊丹脑后那个小辫子。说是小辫子……那就只是一团黑卷毛,居然有点可爱。
突然感觉阿利狗抱着我的手一紧。
门外传来特别大的喧闹声,接着是很熟悉的什幺东西烧起来了的声音。
英亚尔占领这里的时候,专门留了一片区域不烧,为的就是自己当营地住。乱糟糟的声音混在一起,门被人敲响,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声:“西古徳,不好了!”
阿利狗要跳起来,我先一步下地。门被打开,我能看到不远处的房屋已经开始冒烟。
英亚尔出去突袭拉卡库姆镇的时候带了三百人的小队,村子里还剩下三百人的。虽说这三百人都是精英,但就这幺少的人,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要称霸世界。之前几场战斗小打小闹,本来就只是坎托雷管理的边缘地带,若不是帕拉提雅和阿卡德王都方面的军队在前面追着他的屁股咬,英亚尔的这支小军队早就被当成土匪收拾了个干净。
我心里在想八成是伊丹来了,他要来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但万一不是呢?还是先看看再说。
有几个维克林族艰难的撤回营地,通知了战事不利的消息,要召集大家立刻撤走。
他们不知后面远远的暗处追了一些人,跑自然没成功。
这些人装作追缉他们又追不上的样子,故意在一个偏僻的峡谷停止追踪,制造了跟丢的假象,让这些维克林人得以松口气,直直的朝营地跑。
然而第二支队伍早就已经在另一个方向的暗处等着了,于是,危险就一路直捣大本营的要害。
那群身着黑红色长袍,上有复杂纹样的军队,我一眼便认出那是帕拉提雅军队的标志。
“西古徳!西古徳!救命啊!”有个人慌不择路的朝我们这边跌跌撞撞的跑来。
这个营地不光只有战士,大部分是战士的家眷。女人们察觉到危机,迅速丢下手中正在干的活,拿起斧头和盾牌聚集到空地上应战。
阿利狗见情势不妙,拍拍我的手背就去拿武器。我出声阻止:“阿利克西欧斯,等等……”
阿利狗回头看我,指指屋内,示意我找地方藏好。
我摇头:“你不要去,我们离开。”
虽然大致确定是伊丹的人,但我还有担心,便决定带着阿利狗在暗处观察一下。
那些帕拉提雅人骑着马冲进来,为首的大喊:“放下武器不杀!”
一个彪悍的女人舞着斧头冲上去,嘴里喊着绝不屈服,结果被对方士兵举着枪一枪穿胸。
鲜血洒了一地,维克林人却更疯狂了,嗷嗷大叫着朝前冲。
“放下武器,举起手,蹲在地上!”
那人又喊,语气里似乎多了点诧异。
那声音不是伊丹的,但我认得。要说我原本应该是不认识的,可是盖塔厄拉诺的梦让我对伊丹和帕拉提雅的情况都有了更深的了解。那是伊丹身边的传令官,他最信任的下属之一,名叫哈耶克,蒙托的兄弟。
哈耶克在的话,伊丹一定就在附近了。
我有点蠢蠢欲动,结果一恍神,阿利狗已经冲了出去。
他张大嘴要大喊,出口的却是:“跑……别!等!!”
阿利狗急得额冒青筋,我看出他想阻止失去理智的维克林族鲁莽进攻,然而嘴巴不利索。
由于他没什幺常识,说话这项技能也受影响。虽然在我的不懈努力下已经有了进步,但依然成句的话说不出来,只会一个词一个词的蹦。
我想追上去拉住他,余光里感到有人朝我靠近,连忙缩了回去。
竟然是阿蓓拉那伙人!
眼见着场面混乱,阿利狗又不在身边,阿蓓拉等人想朝我下手。
我不担心阿利狗,我为自己的小命担心,于是一个闪身跑进屋,从后门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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