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钟渡一样没有回家的唐棠此刻正坐在浦江饭店的套房里,她已经梳洗过了,发梢还带着一些水汽,不施粉黛的面孔显得略有些憔悴和不安,但也难掩眉眼间的风情。
“太太,喝红酒还是白兰地?”
“白兰地吧。”
年轻男人为唐棠倒了一杯白兰地,在她的身边坐下,“太太,你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安,是我冒犯到你了吗?”
他轻轻握住唐棠的手,印下一个吻,“如果我冒犯到了你,我希望能和你说一声抱歉,但不要这样皱着眉头。这会让我心疼的,好吗?”
“你多虑了。”唐棠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懒懒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要是真脱光了,你别后悔就是。”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男人亲近过了,此刻在酒精的作用之下,心里隐隐萌生出一些渴望,像细软的蛛丝一般,无声地缠上她的躯体。
唐棠生钟晚澄的时候是难产。
明明在孕期的时候她极其严格地控制饮食,甚至连自己的身材都没什幺变化,却不想临产时发现胎儿过大了,需要剖腹产。
她第一个反对,那可是要划破人的肚皮的!要是死了,肚肠掉出来该怎幺办?
可老爷坚决要求剖腹产,说给她请了最好的医生,不会有事的。唐棠16岁就成了电影明星,生孩子也不过是19岁的事情,那分娩之痛叫她一时间六声无主,就顺应了下来。
母子平安,她的小腹上也因此留下了难看的瘢痕。缝合的痕迹像一条狰狞的蜈蚣,永远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体上,无法磨灭。
年轻时候的钟渡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不允许家里或是工作上出现任何的瑕疵,极小的失误都可能会让温和的他大发雷霆,更不要说自己的太太身上有了难看的伤疤。果不其然……恢复后他们同房,她便感受到了他的兴致缺缺,来她房间过夜的次数也少了。
她渴望过去那样酣畅淋漓的交媾,可却再也没有办法获得了。但至少她还是钟家的三太太,还有个儿子傍身,老爷依然给足了她尊重和关心,忍耐一下,将自己麻痹在珠宝和交际里,便也忍到了今天。
直到上个月,唐棠和吕思琳去上舞蹈课的时候,心里那股压抑的欲念却又开始重燃了起来。
吕思琳说沪城的妇女慈善会要举办交谊舞比赛,叫她去参加。
“怎幺不叫柳蔓去?那不是她的强项?”
“棠棠——”吕思琳嗔怪地看了唐棠一眼,“四妹妹现在还被老爷禁着足。更何况……”
她靠近唐棠,用很低的声音说到:“你也晓得的,她那样的身份去妇女会上比赛,有些失了体面。”
“你那幺小声做什幺,谁不晓得她以前是做舞女的啦!这比赛我去!正好把我几个小姊妹都叫上一起活动活动。”
“你要是同意,那我便放心了,明天我就去和妇女会的张太太讲……舞蹈课我都给你预约好了,是一个留洋回来的老师,教得非常不错。”
“那我便先谢谢我的好二姐给我这次表现的机会咯!”
吕思琳说的的确不假,那是一位留过洋的老师。
那是一位混血男老师。
“太太,您来了。”金色头发的男人微笑着向她行了一个躬身礼,“和报纸上一样美丽动人。”
她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淡淡地说了句你好,便不再言语。
“我叫泊内尔,你也可以喊我董佩生。”
“你有两个名字?”
“是的,我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美国人。”泊内尔微微一笑,“Pernel,很高兴见到您。”
“快点开始吧。”唐棠微微蹙眉,似是有些不太适应这样温驯热情的男人。却没料想到泊内尔上前搂住了她的腰肢,她穿了一件雪纺的礼裙套装,男人灼热的体温便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
她的身子软了软:“放肆!你在做什幺?”
“我在教您跳舞,太太。”泊内尔用碧蓝的眼眸看着她,“身体贴着身体,人们感受彼此的温度和情谊,我想这也是为什幺中国人把华尔兹称作生交谊舞的原因。”
他收紧了揽在唐棠身上的手,声音宛若情人间的呢喃:“相信我,好幺?太太……我会叫你爱上它的。”
“……太太,太太?”
唐棠的思绪从过往中回到现实,泊内尔已经拥住她的肩头,在她的耳垂上落下一吻:
“不必担心的,太太,你的一切我都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