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又拉回拓网。
当年的拓网正值即将走下坡的转捩点,里面会员众多,充满各种形形色色的帐号,每个人想找寻的都不同,有的人想约砲、有的人想找另一半、有的人想找纯友谊、有的人单纯想写日记抒发自己压抑的情绪……跟现在FB、IG一堆健美图、网红影片相比,那时候的拓网虽然略显朴素,但以当时的标准来看,已经是十分前卫的网站。
某天下午,一个自称边缘肥宅的陌生帐号敲我,「哈啰,你好。」
「你好。」
「有兴趣认识吗?」
「可以啊。」
「你是无病呻吟的左派青年?」他问我。
「对啊,怎么?」
「没事,只是觉得这暱称有点好玩。」
「你住在台北哪里啊?」对方资料填写的是台北市,如果没有乱填的话。
「我住景美那边,你呢,你住哪里?」对方反问。
「我住万华。」我回答。
「是喔,那还算近欸。」
「都一样是台北啰,如果是要常见面的话,浊水溪以北都还可接受,你原本就是台北人吗?」
「对啊。」
「是喔,我原本是台中人。」
「哦哦,你现在是大学生对吧?」
「对啊,我现在念大三,你呢?」
「我在念研究所了。」
「是喔,研几啊?」
「我今年刚考上~经济所。」
「是喔。」
「那你呢?」
「我念中文系大三,不过我有双主修政治系。」
「你对政治学有兴趣喔?」
「其实我也还在探索啦,毕竟我还不是非常确定自己真正的兴趣。」
「我大学的时候也是啊,我大学念数学系,后来发现对经济蛮有兴趣的,所以就考了。」
「经济所感觉很难念的样子。」
「是真的很难念没错啊,那时候准备考试的时候累得跟狗一样。」
「我看你暱称是边缘肥宅,所以你真的是肥宅?」
「对啊,我蛮宅的,放假常常都窝在宿舍上网打电动。」
「哈,如果你真的是肥宅的话,那我可以。话说回来,你干嘛拿无尾熊当大头照?」
「我觉得自己的个性有点像无尾熊吧。」萤幕另一头这么回我。
嗯~我想找熊,结果居然冒出了个无尾熊出来。
「那你想找什么呢?」我问他。
「都找吧,看缘分,当然如果能找到适合的另一半是最好。」
「所以你现在是单身啰?」
「对啊,我母胎单身……那你呢?」对方反问。
我想起了已经没有在联络的「找哥哥」,连三个月试用期都不到的关系算是交往吗?我犹豫了一会,回他:「我也没交过。」
「嗯嗯。」在停顿了不到十秒后,对方突然又说:「我翻了一下你写的日记跟散文,从你的文字里面,感觉……你是个很理想化的人,对于你在意的事情,你会非常地挑剔、非常地执着、非常地完美主义,而且你内心有个很纯洁,还没有被社会化完全的一块,是很多人没有的,也因为这样,所以你很容易跟周遭产生冲突,但你宁愿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也不随便跟现实妥协,我有猜错吗?」
被这么一问,我像是被雷打中般,呆坐在电脑前面快一分钟。
「或许你说的对吧,但我觉得我还年轻,我有本钱受伤,我不想这么年轻就提早放弃我的理想、梦想,或其他我想认真找寻的任何东西。」对于一个刚认识的网友,我实在不想太快跟他分享我所有的内心世界,所以我点到为止。
「哦哦,所以你今年几岁呢?」
「我今年20。」
「了解,我今年24了。」
「哦,你是延毕还是?」
「我大学延毕两年。」
哇哩~这坎坷的遭遇让我想起前几天在社团认识的馒头。
「是喔,感觉你求学路还蛮坎坷的欸。」
「没办法,其实我不是天生会读书的料。」
好吧,其实他上面说的都不是我在意的,虽然这样讲好像有点肤浅,但我真正在意的其实是他长得到底怎么样。每个人的爱情观不同,对我来说,我无法接受跟外表不是菜的人交往,更何况对方的大头照是只无尾熊!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吗?」
「什么?」对我突兀的要求,对方似乎感到有点震惊。
「我说你的脸照啊。」我死缠烂打。
「我长得很不好看欸。」
「那又有什么关系?」其实大有关系,如果外表不是菜的话,一般我就不想继续聊了。
「我怕你看了会吓到,看完就不想聊了。」
「可是一直跟无尾熊聊天,久了我也不想再聊了啊……」
「见面不就可以看到本人了吗?」
「那如果有一天我们见面,我发现你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我掉头就走,你也可以接受吗?」
「可以啊,如果我不是你的菜,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突然,我觉得躲在萤幕后面的这个人有点……该怎么说呢,有点太过理性,而且少了点脾气,但当下我不确定这样的类型,对自己来说算是喜欢还是讨厌。
「很感谢你尊重我的选择,可是我觉得见面才发现不是菜,这样当下会有点尴尬欸……哈……也许你度量大,但我这个人脸皮很薄,所以我觉得还是先看一下照片会比较好。」我按耐住性子,继续敲键盘。
或许对方觉得我太卢吧,原本十分流畅的对话嘎然而止,仿佛被按下时间暂停键。
过了几分钟,正当我想把滑鼠移到右上角按下红色叉叉的时候,边缘肥宅又传讯过来了:「不然就交换吧,我也想多看几张,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只有一张脸照欸。」
我听了差点没晕倒,边缘肥宅到底是有多边缘,边缘到手上只有一张脸照?
我压下有点上升的怒气,回:「好吧,那就一张换一张吧。」接着从电脑图库里面,随便挑选一张觉得拍得比较好看的脸照上传。
过了十几秒,边缘肥宅也传来一张照片给我。
不看还好,一看让我晴天霹雳。
边缘肥宅根本不是肥宅,从照片目测,体重大约50公斤左右吧。
对于被对方欺骗、戏耍,乃至于浪费时间这件事,我酝酿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失控地敲键盘怒骂:「你不是说你是肥宅?结果你传来的照片根本不是这个样子,你在整我吗?」
「呵呵。」
「呵屁。」
「那是我五年前的照片。」
庄孝维……
「所以你这五年都没有拍照吗?」
「没有。」
好吧,真不愧是边缘肥宅,我无可反驳。
「那你现在几公斤?」
「差不多快100。」
「现拍不行吗?」
「不方便。」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把这个帐号封锁的时候,边缘肥宅又传讯过来:「我现在人在四号公园,不然我们见个面啊~本人总是最准的不是吗?」
「现在有点晚了欸。」我看看时间。
「我前面有说了,如果你觉得本人跟照片有落差,那你可以转身就走,我尊重你选择伴侣的自由。」
听对方这么说,我犹豫了好一会,最后决定回他:「今天还是先不要好了,可以先多聊聊再见面。」
「也可以啊。」对方淡淡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太过没脾气的人总让我有种凡事都无所谓的感觉,是我这个人太难搞吗?我也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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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横跨十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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