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战篇 第二百六十八章 殿后

地牢中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穆琳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茫然地转动着眼睛。

她身上的伤已经大体全愈，只是严重失血带来的虚弱感还让她浑身发软，连手都有些擡不起来。

“穆琳？”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感到一双手轻轻抚上她的眼脸，随着法术注入，她渐渐恢复了视力。

眼前慢慢浮现出银发神官悲喜交加的脸，在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她便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诺伊斯……”穆琳还有些使不上力，只感到熟悉的体温贴着衣服传来，干脆放松身体靠在神官怀里，“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诺伊斯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已经作好了她会堕魔失去人性的准备，但堕化到一半，那些狂乱的魔气居然奇迹般平息下来，恢复了正常，穆琳就这样意识清醒地醒来了。失而复得的惊喜让他几乎忘了现在的处境，只是紧紧抱着少女的身躯，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穆琳静静环顾着周围的情况，艾丽西娅已经被救出来了，正满身黏液地躺在他们身边，整个地牢覆盖着层层叠叠的肉质触手，让他们像身处在巨兽蠕动的内脏中。而在触手最密集的那片肉墙中心，已经魔化的帕特里克正带着轻蔑的表情，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帕特里克……”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她在与心魔的对抗中维持住了自己的心神，但终究没能彻底融合，只夺取了一部分力量，在修复身体后已经完全耗尽，现在根本没有能与他对抗的力量。

他们还没有脱险。

“用死亡来突破我的幻境，与心魔融合到这种地步居然还能维持住自我，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帕特里克冷冷一笑，“不过，你很快就会后悔没有失去意识了。这种无论怎幺蹂躏都不会死去的身体可是最好的玩物，就让你亲爱的神官看着你在我身下哭泣吧。”

诺伊斯松开穆琳，阴沉着脸回过头，不动声色地将她挡在了身后，与帕特里克对峙着。他能感应到穆琳现在魔力耗尽，已经没有自保的能力，艾丽西娅也昏迷不醒，现在能保护她们的，只有他了。

“穆琳，还能走得动路吗？”他轻声问。

“可以的。”少女点点头。她腿还有些发软，但咬咬牙勉强还能撑下去，她还不想太拖后腿。

“那就好，艾丽西娅就交给你了，把她从这里带出去。”诺伊斯的剑上已经再次聚起了剑光。

穆琳心中一颤:“那你呢？”

“我会有办法的，你现在帮不上我的忙，留在这里，我会分心。”诺伊斯面向地牢出口的方向，挥剑一劈，凶猛的剑气卷起一道锐利的旋风，一路绞碎挡路的触手，从被封得严严实实的肉墙中开出一条血路:“走。”

“…………”穆琳紧咬着嘴唇，眼中闪动着水光，定定地看着他。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只是累赘，但诺伊斯已经身受重伤，一个人留下来对付帕特里克凶多吉少。她这一走，很可能就是永别。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神官眼神柔软下来，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我不会死的，你身上还有我的咒印，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拼尽全力活下去。”

穆琳摸了摸自己胸口，有咒印在，他们两个无论在哪都是同生共死，但在那之前，至少要先把艾丽西娅送出去。她最终点了点头，弯下腰，拉起金发魔女的一条手臂将她扶起来，背在了背上。“我会等你回来。”她依依不舍地看了诺伊斯一眼，迈开疲软的双腿，背着艾丽西娅艰难地向那道血流成河的出口走去。

神官静静看着那两个步履蹒跚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轻舒了口气，挥剑又斩断了几条试图追击过去的触手，转身面向身后几乎占满整个地牢空间的庞大魔物。

“你以为牺牲掉自己就能让她们两个平安逃出去？”帕特里克也没有急着动手，气定神闲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幼稚的小心思。

“我既然答应了穆琳要活着出去就会努力办到。我会活着，击败你。”解除咒印只是迫不得已的最后退路，诺伊斯把剑竖在胸前，开始运转起体内的力量。

帕特里克拥有极为强大的自愈力，普通攻击对他没用，想要杀他，只能一次性彻底摧毁他的肉体。而他现在失血过多，能量也消耗过大，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唯一的选择只有将之前用来护住伤口的剑气释放出来，赌上最后所有的力量发动全力一击。至于能不能成，就看神明的意志了。

空气中的能量开始汇聚，卷起无形的狂风，帕特里克感受着周围越来越强的压迫感，冷哼一声:“你不会觉得，我只会站在这里任你打吧。”

他摆动起他那些章鱼腕足般的触手，在上面吸盘的位置，生出一个个肉质的铃铛。他擡起其中一条触手，将最末端的铃铛轻轻一摇。

表面覆盖着一层肉膜的铃铛内部却发出金属撞击般的清脆响声，在幽深的地牢中回响。

诺伊斯只觉得脑子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就像有人对着他的大脑锯了一刀，神经猛地被绷紧，在刀口上刮擦。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冷汗渗了出来，咬紧牙关集中全部注意力才勉强维持住法术运转。

“神经被直接操控的感觉怎幺样？之前不过是跟你们玩玩罢了，真要弄死你们，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只知道匍匐在神明脚下跪拜的愚民，永远无法战胜真神。”帕特里克说着，扬起另一只触手，狠狠一摆。

剧烈的灼烧感随着响亮的铃声猛然窜起，瞬间包围了全身。

诺伊斯像被人突然扔进了熊熊烈火中，皮肉在骇人的高温中融化，燃烧，每一个细胞都在烈焰中痛苦尖嚎。

他嘴唇发白，额头在剧痛中绷出青筋，执剑的手颤动着握紧剑柄，将指关节捏得煞白。

能量聚集已经快要完成，只要能打出这最后一击，就能扭转战局。诺伊斯努力调整着呼吸，在油煎火燎的恐怖折磨中孤注一掷地继续凝聚着力量。

“真是令人感动的意志力。那这样呢？”帕特里克眼中寒光一闪，摆动起他所有的触手。腕足上的无数铃铛同时响起，密集的铃声在整个地牢中连成一片，像海啸一样将中心的神官卷入精神的乱流中。

一直以来都沉默忍耐着的神官终于发出凄厉的惨叫，整个大脑像被绞成了一团，割裂，撕咬，灼烧，冰冻……各种紊乱的感觉混杂在一起，像千刀万剐般撕扯着他的神经。他视野中跳动着斑驳的杂色，全身每一寸肌肉都不受控制地痉挛，空气像刀尖一样划破他的肺页，连呼吸都变成了难以承受的煎熬。

诺伊斯狼狈地跪倒在地，失去法术保护的身体伤口开裂，剧烈抽搐着呕出大片的鲜血。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力量尽数散去，让他在帕特里克强大的魔力面前彻底失去了防备，神经完全暴露在外，任人鱼肉地被他刀刀凌迟。

手脚已经失去了知觉，诺伊斯的所有感观都乱成一片，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苦在身体里翻涌。他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看到那些纠缠扭动的触手绕过他身边，向穆琳她们逃离的方向追去。

“不行……”他挣扎着撑起身体，手指颤动着伸向掉落在一旁的长剑。

“这种时候就不用再关心别人了。”帕特里克的声音无情响起，一条触手横扫过来，将他像片树叶一样抽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野狗。”

越来越多的触手卷了过来，勒住他脖子慢慢收紧，钻进他的伤口来回搅动。帕特里克心情愉悦地听着神官面色惨白地发出凄惨的哀嚎，尖笑出声:“呵呵呵呵～诺伊斯，感觉怎幺样？你的侍魔对我造成的伤害，就由你来偿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