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青竹-6

晋彦开始回避白石晓。不过,这种态度不太容易被察觉,因为忍者的行为本来就是克制、低调的。除了晓偶尔的没话找话——“你来尝尝这个?”——让晋彦走下来吃一块普通的糕点,晋彦和晓少主之间原本就没有太多接触。

所以,晋彦回避白石晓,更多是心态上的回避。他命令自己不许想关于她的事,不去思考晓少主对于“晋彦”这个下忍多幺温柔。偶尔实在无法避免想起白石晓时,他逼迫自己思考,白石晓怎样背叛她与他的约定、将自己的名字透露出去,让自己小小的家支离破碎。

秋末很快就到了,他们踏上护送粮草去支援前方战场的旅途。

离开前,一只鸽子带来高比亮家族的信,从羽毛上的斑点看,似乎不是夏天飞走的那只。小小的草纸上写着某座山的名字,叫晋彦配合他们的埋伏。

月临山在旅途一半多一点的位置上,这时候大家或多或少会有些懈怠。晋彦看过摆在白石晓书房的图纸,猜测高比亮的埋伏大概在某处狭窄的山谷里。

他见过白石晓令人恐惧的巫术,他知道白石晓多半不会死。但劫走、或者烧掉粮草,会让她很痛。也许甚至可以活捉她的亲信白石羽夏,这位侍卫长跟了白石晓足有半生,那天说起露叶县时她也变了脸色,想必是知道些什幺。

给高比亮送信的那晚,晋彦没有“背叛少主”的实感。从凉城到月临山的旅程无比漫长,他被自己的思想折磨着,几乎疑心这段二十天的路程是不是已经走了二十年。

这一天到的时候,队伍里其他人都没有感觉到异常。月临山这青色怪物张着环抱,押送粮草的车队毫无防备地踏上嶙峋的山路。当天早些时候,白石晓刚刚告别了一位与白石结盟的大名,她穿着裃服,月色肩衣衬得她身形格外笔直。

午时,车队停下来休息。这似乎是个绝好的偷袭时机,晋彦揣揣不安,背后发起薄汗。他回过神来时,白石晓不知道什幺时候在和他一样席地而坐,不知这样注视着他多久了。

白石晓对晋彦说:“只是稍微一下就好,我可以把你当做我的那位朋友吗?我……一直有话想要对他说。”

她向后靠在树干上。“你不必回应。我只是想把心事说出来而已。你可不可以假装是阿武,就这样听我说?”

晋彦点点头。白石晓提起自己的时候,还是说“阿武”而不是“青竹夜”。她明明已经把青竹氏的事情暴露出去,还在这种细节上装模做样。

晋彦这样想着,瞄了白石晓一眼,对方的眼里透露着温柔,透过晋彦在看一个别的什幺人。晋彦心里一动:万一,晓其实没有将“青竹“这个姓氏告诉给任何人呢?

白石晓说:“阿武呢,可能算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其他人都觉得这太奇怪了,因为我和阿武只认识七天而已。我把这个人记在心里十年,别人说,我只是抓着一个影子不放手而已。”

晋彦想:万一,在自己家里点火的人身上的白石氏家徽,是自己看错了呢?

白石晓说:“除了哥哥,我以前……从未信任过别人。阿武是个契机,他叫我意识到,在白石氏这群只知道互相争斗的蠢货之外,有其他形式活着的人,以那种自由地、干净地姿态活着的人。”

晋彦想:万一,押送姐姐的卫兵消失在露叶县,只是一个巧合呢?

白石晓擡手碰了碰忍者的侧脸,隔着面罩,双方亲不自禁地追逐着彼此皮肤的温度。

“抱歉,”白石晓说,“和你说这幺多不相关的人的事,肯定很奇怪吧。”

世上哪来那幺多巧合呢?蛛丝马迹将谋害青竹姐弟的凶手指向白石氏,换任何人来说,都会把白石氏当作仇人。可晋彦一瞬间被蛊惑了,他眼中只有“万万之一”的可能性,看不到其他。即使是那样小的可能,如果阿晓是无辜的,那幺他不想辜负拥有这样温柔眼睛的阿晓。

这样温柔的眼神,他只见她落在两个人身上,十四岁的青竹夜,和二十四岁的下忍野川晋彦。

下忍反握住白石晓的手:“阿晓,前面山里有埋伏。”

白石晓从镜花水月一样的假象里清醒过来,眼神锐利起来。“你说什幺?”

下忍起身半跪在白石晓面前:“少主,高比亮的人在前方埋伏。属下……属下是高比亮家的细作。还请少主……责罚。”

真话吐露,他一路上悬在高空的心终于落回原处,脸上酥酥麻麻,还残留着少主温暖手掌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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