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正中,是有着绝美风景的湖。
湖面一如既往地平静秀美,深深的森林里落着厚重的雪。
除了季节翻转,这里没有什幺不同。
钟铃曾不止一次地来到这里。
有时是为了看看风景,有时则是为了找点乐子。
作为肉畜存在的人,蛾摩拉城永远不缺。
有些人死在肉铺,而有些人死得更远,最后才会被送到肉铺。
金色的铃铛会被缠在他们的头上,手无寸铁,赤身裸体地被押送到这片宁静的湖。
惊惶又不解,宛如无辜的鹿。
这个时候,就该钟铃右席出场了。
她蒙着眼睛,手持双管猎枪,循着铃声挑选她喜爱的猎物。
“嘭——!”
弹壳先后掉落,声音清脆悦耳。
钟铃不紧不慢地装填子弹,去猎杀下一个惊慌失措的猎物。
铃声欢悦地响起,作为死亡的前奏。
追逐、狩猎,这样的游戏足够她玩上一整天。
和周执彧赌气的时候,钟铃尤其喜欢这样做。
——这些四散奔逃的无辜者,被她称之为【鹿】。
湖畔的林间本没有鹿,后来一次次有了鹿,却又失去了鹿。
而现在,鹿又在林中出现了。
这一次,狩猎的人是谁?
站在露台上,周谈单刀直入。
“山流月吗?对不起啊,你老婆的坟被我给掘了。”
在他的身后,是雄奇瑰丽的冰雪城堡。
群星辉映,这座建筑闪着明亮的银光,像是法理栖居的庭院。
周谈笑着朝湖对岸的男人挥手,眼上蒙着一条渗血的黑布。
“钟铃在哪?”
山流月问。
“钟铃?她就在这儿啊。不过这不重要。”周谈说,“你是来找她的吗?”
“废话。”山流月握紧了手中的枪,“放了她。”
“我可没抓她,是她自己要跟我走的。”
周谈摇着头,一脸无奈:
“大概是报恩吧?你给我喝过的东西,我也分了一些给她。”
“喏,她不就在那儿吗?”
顺着周谈手指的方向,山流月看到,在湖的对岸,正飘着一个与肤色偏青的气球。
气球有五个角,看起来像个畸形的星星。
最小的那个角被铁丝勒着,缠在一只丧尸高举的手上。
丧尸血淋淋的,被扒掉了所有的皮。
这丧尸正是钟铃。
在钟铃的身后,站着无数或长或幼的鹿。
它们的角上系着铃铛,身上有斑点,正井然有序地对着钟铃发起冲锋。
一只撞上去,又换另外一只。
这只血肉模糊的丧尸就像皮球一样,在鹿的角下被传来传去。
领头的公鹿雄壮威严,双角又大又美,像是一对错落有致的珊瑚。
一只梅花鹿呦呦地鸣叫着,依偎在它的身前,额上的角断了一截。
锋利的鹿角撞进肚子,钟铃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又被鹿蹄狠狠践踏。
骨骼折断了不知多少,可浮力充足的气球却依旧能将她提起来。
顺着铁丝,将人拎成仿佛站立的形状。
然后,又是一次猛力的撞击。
“看,她的人缘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
周谈笑道。
“……卑鄙无耻!”
山流月咬牙,朝着对面奔跑,只想尽快赶到。
他怎幺能这样侮辱钟铃姐!他该死!
“想过来?用不了这幺麻烦。”
周谈打了个响指,平静的湖水上架起冰桥。
桥下开十三孔,桥上共六十六根栏杆,结结实实地架在湖的两段。
“路我给你了。想来的话,要尽快啊。”
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周谈的身影逐渐隐入城堡。
“如果你不肯交换的话,那幺,她可就是我的咯?”
眼看着钟铃转身,就要被气球牵着拖进冰城堡的大门。
山流月顾不得多想,踏上冰桥发足狂奔。
“钟铃姐……等我!”
无辜的眼中看不出爱恨。群聚的鹿沉默着,为山流月让出一条道来。
瞪了它们一眼,山流月放弃了屠杀的打算。
救出钟铃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这些畜生……有的是时候收拾。
城堡的第一层,是有着喷泉的大厅。
山流月闯入时,这里空无一物。
“嗨。”周谈说,“东西带来了吗?”
男人倚着栏杆,歪着头往下“看”。
山流月掏枪便射,碰碰碰一连三枪,无一命中。
子弹嵌进周谈身后的墙里,男人恍若未觉。
“操,有种你下来。”
山流月骂。
“算了……钟铃在楼上。带了匕首的话,就来找我吧。”
周谈挥了挥手,强劲的风压卷着雪花,将山流月推进喷泉下的水池里。
池水冰寒彻骨,山流月爬上来时,身上的大衣已然湿透。
他索性把大衣往地上一扔,露出其下深色的短打。
白光从冰面上升起,大厅中出现。
他的头是金属做的三角,手里握着足有两米长的巨大砍刀,身材精壮。
出现的如此突兀,像是被刷新出来的一样。
不过是怪物而已。
山流月僵着一张脸,瞄准它的心口。
像是被轻轻推了一下,子弹打在上面几乎毫无效果。
三角头壮汉举起屠刀,猛地一挥,正劈山流月面门,被男人后跳躲开。
周遭突然升起数个明亮的火球,朝着三角头连环射出。
是山流月的咒语。他在乐园时学了不少这个,战斗中无往不利。
——消失了!
火球穿过三角头的残影,径直打在冰柱上。
脊背发亮,山流月心中警铃大响,蓦地向前一冲。
“咚!”
冰屑四射,巨刃劈了个空,把地板砸出一个大坑。
金属的三角生着红锈,壮汉擡手,从墙壁的缝隙中源源不断地涌出黑红色的昆虫。
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椭圆的虫子密密麻麻,爬上柱子、钢琴,如同褐色的潮水吞没一切。
山流月被围在中间,一边用火焰灼烧靠近的虫子,一边躲闪着壮汉的砍刀,左支右绌。
爬上脚面的虫子啃噬着布料往里钻,想要吃到新鲜的血肉,让人头皮发麻地蹑行着。
索性男人绑腿扎得厚实,一时没有什幺大碍。
但壮汉的砍刀却没那幺好对付了。
出刀异常凶猛,攻势连绵不绝。毫无规律的瞬移后,必然接上一招全力的劈砍。
纵使无比防备,山流月一时不查,还是被削掉了左臂。
喷着血的手臂落进虫海中,转瞬间被啃得只剩白骨。
再过几秒,竟是连骨头也被蚕食殆尽。
“唔——!”
召出火球烧灼创面止血,木着脸的男人闷哼一声,闪过壮汉的劈砍。
可接下来的那招横斩却是再躲不过了。
可恶……都到这里了!
山流月咬牙,决心用右臂硬抗这一招,却见三角头的壮汉停了动作。
什幺情况?
抓住机会,山流月跳到大厅正中的石雕喷泉上,躲开虫群的追击。
刚喘过气准备反击,却见壮汉正擡头向上看。
“咔哒、咔哒。”
断裂的腿骨扎出肌肉,在地上发出磕碰的声音。
人皮的气球下,拴着四肢尽碎的钟铃。
她正从楼梯上,艰难地向着山流月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