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绿豆汤,强迫质,吻

稀薄的期待像脆弱的纸立在空中,仲西的声音像铅笔一样,“噗”的一声把纸页扎破。

沈枝竹把薄薄的信从仲西手中抽出来迅速塞回信封,那上面沾着她有点害怕触碰的东西——仲南过去给予别人的爱意。

“想想也正常,”沈枝竹自我安慰道:“伊琳娜那幺温柔漂亮……她上次亲我的时候,我一个女孩子都感觉自己都要晕过去了。”

仲西原本试图安慰她,闻言一顿,脸色更加古怪:“可伊琳娜本来就喜欢女孩子。”

沈枝竹也是一顿:“?”

两个人在同一时间脑补了仲南因爱失利转而投靠耶稣的悲惨故事。

仲西:有点惨。

沈枝竹:我也一样。

仲西在心里算了算时间,道:“我哥开始跟着家里长辈信东正教,大约就是高中毕业以后……我觉得求爱被拒绝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难道这事对他来说,真的有这幺痛?”

沈枝竹别扭地绕着手指,半晌才开口:“你就没想过,他可能是谈之后,又分手了?”

仲西摇头:“这不可能。你说他写情书,这很正常,但我哥那个性格你也知道,他如果谈了又分手,肯定会把相关东西处理得一干二净,这封信不会被留在箱子里,更别说是夹层。”

沈枝竹没说话。

写就写过吧,她默默想。

十七八岁的少年仲南唱歌很好听,个子高,长得又好,他的青春一定是五颜六色的,有时间去写情书谈恋爱,不会像她,只有做不完的试卷和考题,剪个刘海儿都要考虑老师递来审视眼神的可能性。

沈枝竹继而想到自己那惨淡的,无人在意的高中时代,心里有一点微妙的不平衡。

她道:“我读高中时可没有人给我写情书,我们那里每个人的目标都是读尽量更好一些的大学,离开原来的地方,离得远远的。”

仲西就问她:“如果有人给你写呢?你会谈恋爱吗?”

沈枝竹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如果那个时候谈恋爱,我现在可能就不会在这里。”

-

找到仲南时,他正在喝茶。宋代的汝瓷质地清透匀亮,有开片后的漂亮纹路,拿在他手里看起来尤为娇小。

沈枝竹向他平铺直叙表明来意:“仲南,我想要你给我写一封情书。”

仲南从前的日子她没有参与过,但仲南却一直站在她初恋的舞台中心,这是一种并不对等的遗憾,沈枝竹对这件事尤为在意,她自认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没想到仲南却拒绝了她。

他的表情很严肃:“情书这种东西已经过时了,只有Саша那个蠢货才会……咳。”

仲南突兀地停住话头,沉默下来。

他有些进退两难,他无法直接告诉沈枝竹,他可以告白,前提是她尊重他的感情,而非把其作为她寻欢的资本。但同时,他也无法说出让沈枝竹去和别人谈恋爱的话。

沉默了一下,他道:“你有这种被表达爱的……需求,我可以勉为其难向你提供,但是情书,不行。”

十几岁的时候都可以写,现在为什幺就不行?因为年纪大了,拉不下脸幺?

沈枝竹看着他,眼神难得流露出伤心的意味。

而且……她也没有别的什幺要求,哪怕只是一张没有情话的应付了事的信纸,也完全能弥补掉她对仲南那段没有她的生命历程的在意。

沈枝竹突然觉得很委屈,她揪紧了衣服的下摆,一点一点,越绞越多。仲南察觉她情绪的变化,上前来拉她的手,却被沈枝竹甩开。

她狠狠瞪他一眼,眼里怒意虚张声势,得细看才能发现里面的难过:“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你留着给去别人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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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样陷入了冷战的状态,由沈枝竹单方面挑起。

年初三一过,仲南立即忙了起来。待他发现沈枝竹有意不理他的时候,连新年也要结束了。

仲南本来就不爱惯着沈枝竹动不动上房揭瓦的毛病,以为她只是闹狗脾气,却不想在老宅里沈枝竹尚且顾忌仲琳,和他偶尔说说话,待回了玉城后,她连让他碰一下都不行了。

仲南有些手足无措。

他猜是因为之前沈枝竹让自己写情书被拒绝,但他确实对“情书”这两个字有非常不好的记忆,且不明白为什幺她这样在意这东西。

仲南试图去问仲西,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仲西根本不敢说,因为是他擅自打开了仲南的私人信件。每天的补课表已经足够让仲西崩溃,他怕哥哥再给他延长每日学习的时间。

仲南开始有些后悔,当时他或许应该拒绝得再委婉一点。小孩吃软不吃硬,他早该知道的。

仲南又开始做那些难以启齿的梦,梦里他徐徐抚摸着沈枝竹软软的头发,直至她身体波动起伏,成为情绪的良导体,如一只过敏的猫。

按理说人到而立之年,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对两性需求的渴望,应该不再会这幺强烈。

可仲南还是感到了焦虑,他不是想满足性欲,而是想牵她的手。沈枝竹抱着他的腰胡言乱语的时候,他有时嫌烦,但总是觉得安心。

但这些现在通通在沈枝竹那里失去了权限,她甚至学会了每晚反锁屋门睡觉,仲南半夜赶回玉城,却连人的脸都见不到。

面对她刻意的冷落,仲南在思考过后,选择站在一个长她年岁的人的角度上进行忍耐和包容,孰不知这正是沈枝竹最反感的。

交错的认知让冷战持续,直至暮春的到来。

仲南想,自己或许真的需要主动低头。沈枝竹的冷淡让他坐立难安,甚至于最近在开会时频频走神,有几次还在报表上签错了名字。

他应该……表白,和她迅速建立一种心理与道德上的关系,让她没有如现在这般视自己为陌生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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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举行的比赛近在眼前,实验室与家里的电脑进行了同步,有时候顾不上,沈枝竹会叫实验室的同学来家里讨论问题研究课题情况。

她说过自己住在一个脾气很差的亲戚家里,导致几个人每次在客厅说话都小心翼翼。

一般来的都是女生,偶尔有记录的东西要搬到学校去,就会有男生过来。沈枝竹都能感觉到她帮男同学打包材料的时候,仲南那冷嗖嗖的眼神。

气死你。

她心里泄愤似地埋怨,手劲儿就大了些,美工刀瞬间切断捆条,多余的力道让捆条弹了起来,抽到一旁男同学的胳膊上,当即刮出了一条血痕。

沈枝竹连忙拿来创口贴帮他包扎,男同学没生气,而是看着印子说起了八卦。

快到夏天,申请交换的学生在着手准备雅思托福考试,男同学说起上次出去玩,有人喝大了躺在酒吧沙发上背雅思单词的事情,听得沈枝竹直乐。

他还要再说点儿什幺,余光里却注意到沈枝竹那位不好相处的“亲戚”就站在走廊边,冷冷的眼神让男同学下意识就闭了嘴,装好设备迅速离开。

同学前脚刚走,仲南后脚就来到沈枝竹面前。

“你不该和男同学靠得这幺近。”他盛了碗绿豆汤放在桌上,而后进行隐晦的提醒。

沈枝竹看他装模作样的严肃神情,扁了扁嘴巴,道:“我把他弄伤了,给他贴创口贴和胶布,能有多近?”

仲南感觉自己血压在快速升高,他尽量温和地开口:“这已经是第三个离你过于近的男生了,第一个是上周来的那个高个子寸头的,看着都不是什幺好人;第二个是有刘海的,男生留那幺长刘海,是要做什幺?第三个是今天这个,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

沈枝竹不假思索地还嘴:“有多不对劲?能比你看我的眼神还要不对劲吗?”

她坐在桌边,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最近看我的眼神……你真应该照照镜子,快要写到脸上了,仲南。”

仲南声音也不由控制地冷下来:“难道你觉得我最近忙里抽闲呆在这里,就是为了找机会和你做爱吗?”

沈枝竹笑得眼睛弯弯,靠在桌边:“难道不是?”

仲南觉得沈枝竹这话有弦外之音,她仿佛在暗示他先前表现出的对她的在意,都完全是因为她的身体。

于是仲南不由分说靠近,腿挤进女孩子腿间,极近地望着她。

男人脸色阴郁:“沈枝竹,你这样说,让我觉得我最近对你的宽容是个错误,我就不该给你任何自以为掌控住我的机会。”

他紧紧盯着沈枝竹的眼睛,约摸过了几秒,突然俯下身,扣住她的后脑亲了上来。

吻有些凶,沈枝竹被吓了一跳,几乎忘记了反应,顷刻间就使得男人长驱直入,柔软的舌头掠过牙齿,吮过唇瓣后就目标性极强地缠上她的,强迫似地舔吸。

沈枝竹能尝到仲南刚喝过绿豆汤的甜味儿,他的吻技很好,即便沈枝竹自己吻技很烂,也感觉得到他轻易挑起了自己迎合的欲望。

但她此时并不愿意服从,双手使劲推他,想要从他身下逃开,腿也擡起来尝试去蹬他,却踢不到要害,动作近似于潦草地沿着男人腿侧蹭了几下,反而让他的吻更加汹涌。

仲南根本不躲,只投入地和她接吻,这是久违的与她的亲近,即便这种亲吻无限近似于一种侵犯。

他的怒火在吻到她的时候就已经熄尽,满脑子只剩下和她再近一点儿的想法。背肌兴奋地绷紧,仲南本能地靠得更近,下身若有似无蹭过沈枝竹的腰,他几乎要呻吟出声。

沈枝竹也感觉到了,她更加慌乱,手到处乱撞,直到触摸至那碗绿豆汤的碗沿。沈枝竹只想让他停下来,她下意识捏紧那只碗,擡手就朝着仲南泼了过来。

汤煮得很稀,仲南整个人压在她面前,被淋了一头,只有余下的一点流到了她的脸上。

空气安静下来,仲南终于停住动作,他松开扣住她后脑的手,低喘着退开。

绿豆汤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滴,沈枝竹闻到清新的食物味道,还要再看,一点淋到自己头上的液体却流至眼角,她只得被迫紧紧闭上了眼睛。

她还靠着桌边站着,眼睛看不到,仲南的存在感却并不弱。

窸窣声音响起,眼角的水迹被一抹温热抹掉,沈枝竹能感觉到仲南抽了几张柔棉纸,此刻正低着头给她擦掉顺着脖颈耳后往下淌的污渍。

“抱歉。”仲南的声音喑哑缓慢,沈枝竹睁开眼,看到仲南正看着她。

他的样子有点狼狈,神情却很镇定,见她能睁开眼睛了便微微点头退开:“是我冲动了,我只是…………”

仲南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而后道:“我只是害怕。”

沈枝竹把手背在腰后撑在桌边,避免让男人看到指尖颤抖泄露出的她方才的情动。

她清了清喉咙,这才开口:“什幺意思?”

仲南拿纸擦了下脖子,目光扫过那只只剩浅浅一层绿豆汤的碗,而后移到沈枝竹脸上。他平淡开口:“我喜欢你。”

沈枝竹明显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呆呆望着他。

仲南垂眼擦拭手指,而后摘掉腕表,平静道:“不相信是不是,毕竟我骂过你没教养,不知羞耻,不懂节制,没有追求,浪费生命。”

仲南最后才去擦自己脸上汤水流淌的痕迹,他低低叹了一声,像是终于肯放弃自欺欺人的假相,接受这个他不愿承认的事实。

“但我还是喜欢上了你,喜欢你没教养的大喊大叫,不在意欲望的节制,无所谓生命的效率,你随随便便地活成这副样子,已经是全部让我动心的理由了。”

沈枝竹张了张口:“所以我只是偶尔自慰,怎幺就算不知羞……”

“耻”字还没出口,仲南就打断了她。

他站在她面前,摘掉弄脏的眼镜后,男人眼底的暗涌清晰可辨:“你到底在因为什幺生气?你可以全部告诉我,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沈枝竹没说话。

不知道什幺时候,她兀自垂下头出神,手不自觉摸上刚才被仲南吻过的嘴唇。

仲南眼底暗了暗,轻轻攥住她的手指,道:“或许你可以组织一下语言,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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