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三毕业的暑假,第一站来的就是S城。
我从小喜欢花卉,特别是月季蔷薇,无论是重瓣亦或单瓣,无论是明丽亦或清雅,总有种翠绿枝头寂寞、绽放取悦自我的洒脱之美。
九月的S市,适宜的温度带着一丝暖调,却又不会让人感到闷顿。
诺亚一通电话下去,很快有人将光洁亮丽的豪车停在酒店门口,钥匙嘱托门童保管,打开车门,没有熟悉风土人情的导游,也没有专业到位的司机。
我沉默扶着额头,在副驾驶外逗留了会儿,仰头看着湛蓝如戏的天空,还是决定放任诺亚的所作所为,虽然他看不太懂中文,而我认路本领也十分差劲。
相比国际大都市Z城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S市在现代化进程之外,仍保留着些说不清的纯真和朴实,说不清,肉眼却处处得以看见。
驱车远离市中心,林立的高楼逐渐变少。
不算开阔的大街上除了寻常打扮的人群,还有些穿着民族服饰的男女老少。
气候宜人,自然养人,这里的姑娘青年自然一番疏朗明亮的气质。
我们打算去的景点,路线七拐八绕不得要领,到最后索性随处找了家街边小店,掀起积年使用的红色布帘,找了个最小的二人桌坐下。
店家是一对三十往上的父母,没有菜单,供应的菜品原料盛在一个个盘子里码放在一人高的保鲜柜里,最左边,还有零零散散七八种用小框装的菌菇。
诺亚细长的手指兴致勃勃点来点去,半懂不懂听两夫妻中的妻子讲些关于菌菇的故事和常识,时而配合着嘴巴半张发出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惊呼。
不得不承认,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倒远比机场那日更显得真情实感。
我点了道自己感兴趣的菌菇火锅,又听从店家的意见另外上了三个特色菜,诺亚生性乐于尝试新鲜,待要再加菜,被人摆手制止:“再多吃不完了。”
鸡汤鲜美,食材清香。
店家加入的菌菇名字我没记下几个,只知晓每一道吃进嘴里各有各的妙处。
诺亚吃得肚皮撑实,临走前还念念不忘地囫囵嚼下小半碗汤饭。
到了夜里,我们在沿途当地人的指点下,参加了为期三天的篝火晚会。
相识的、陌生的,众人相互拉住手,围着冲天升起的火焰载歌载舞。
我坐在略略避开人群的矮凳上,小口小口喝着冰啤酒。
诺亚白日被一大锅菌菇土鸡汤滋补,浑身有使不尽的热量。
他总在熟人面前端着傲慢象牙塔小王子的架子,而在无人处,挽起连帽衫的长袖,脱下昂贵的全球限量球鞋,光着脚融入了这片人浪组成的海洋。
那双属于西方人的深邃眼睛,平日里如同阳光下剔透的绿湖,此刻被篝火映照,交融成了比蜂蜜更加浓稠温暖的色泽。
诺亚随同人群唱着舞着旋转了几个来回,蹦跳动作的幅度之大,偶尔可以瞧见他单薄布料扬起后露出的肌肉纹理。
他不放心我独自待在陌生的环境,即使参与活动也刻意与我相近。
诺亚个子极高,得天独厚的金发碧眼又太过引人瞩目,附近的年轻女孩很快注意到他,怔怔半睁着眼睛,转眼又红着脸移开视线。
空气里到处洋溢着鲜活热烈的笑声,普通话和S城本地的方言交汇在一起,时而夹杂着来自几句世界各地的晦涩言语,并不影响人们分享快乐的心情。
奇怪的是,我却可以在其中精准分辨出他的声音。
“姑娘,你不去吗?”
身后有人突然开口,有些生硬的普通话,几个字眼的发音贴近于当地方言。
我下意识转过头,与一双苍老而淳朴的眼睛对上。
是一位穿着传统服饰,鬓边簪着应季鲜花的老婆婆。
见我没回答,老婆婆和蔼地继续说道:“最近三天都是我们的篝火节,你加入他们,唱完歌跳完舞,对着篝火默念自己的愿望,神会庇护你的。”
我不信神明,只相信这世间的因果报应。
但她的目光太过温暖慈祥,让我联想到了从未体验过的祖母之爱,于是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谢谢你,婆婆,等喝完这罐啤酒我会去看看的。”
“你这个姑娘这幺漂亮乖巧,看着就很有福气。”
老婆婆一面笑眯眯,一面用手取下头上的鲜花,递到我面前,示意我接下:“拿着,把花送给自己的孙子孙女,也是一种祝福。”
我庄重地握在手里,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语。
不远处从篝火晚会中走出一个不过中学模样的少女,朝着我们的方向欢快地喊着奶奶。
老婆婆冲我摆了摆手作为告别,加紧颤颤巍巍的步伐,似乎有人添了些柴木,中央的篝火瞬间壮大一圈,明亮地令我避开脸躲避它的光芒。
等我再转回头,老婆婆和她的孙女已经消失在成百数千的人群里。
“西芙,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一曲庆祝的音乐结束,诺亚的面孔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发红,他不嫌脏乱,挨着我脚边的土地坐下。
“路过的好心老奶奶,说看我长得太美了,一定要送朵花给我。”
我心情不错,同他开起俏皮玩笑。
这样的话,若是换成我一起长大的朋友,例如林姝意,例如秦照,他们一定会放生嘲笑我脸皮厚,自己给自己拼命贴金,然后我再回敬一番。
然而诺亚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他一本正经凝视着我的瞳孔,郑重颔首道:“是啊,你的美丽值得所有人为你送上鲜花。”
或许是诺亚的长相太令人目眩神迷,又或许是他狭长的目光太过深情款款,我伶牙俐齿的唇舌,罕见地犹如吃了麻果般无法启动,过了片刻,我按住他金灿灿的脑袋,揉弄金毛似的揉弄他:“夜深了,玩够了就回酒店去。”
作者的话:好久!不二更了!谢谢大家的支持,还有本文的城市大部分都是半架空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