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结束之后,作为舞伴的希格依当然不需要留下了帮忙打扫现场,作为一名矜持的淑女,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斯洛桑的陪同下,散步一样地走回自己的宿舍。
斯洛桑仍然保持了礼貌得体的距离,只不过相比于之前,他要靠得稍稍近了一些。两人摆动手臂的时候,手肘偶尔会轻轻擦碰到彼此的身体,如果晚风吹来的节奏轻缓柔和,他们还能在浮动着雨滴气息的空气中嗅到彼此的味道。
“上一次交回箭头之后你还没有来领取下一次的材料,如果方便的话,实验室里已经有一些配比完毕的材料,你随时可以来拿。”斯洛桑慢吞吞地说。他已经基本搞清楚了希格依对不同话题的热情程度。
绝大多数的职业者都有属于自己的野心,当然,这并不耽误他们寻欢作乐。事实上,多数正值青春、拥有漂亮脸蛋的职业者都很喜欢找点事情调剂一下繁忙枯燥的学徒生涯,从被屡屡训斥的低年级生到需要出门进行实战游历的高年级生,这种现象普遍到几乎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
在难得的闲暇时间,哪怕是最为不在意这些的法师也不会拒绝豪华精致的饮食和光滑美丽的衣物。
希格依对这些东西有抱着普通人会抱有的好感,她会穿上舞裙,使用香膏,在灯光下微微转动脖颈,使那条耀眼的项链展露无遗,但她显然更喜欢有关于实验室,或者说,更进一步的话题。
果然,在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希格依立刻带着笑意向他转过了身子。
“作为舞伴,或许我可以要求一点点特殊待遇?”她竖起食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小小的圈,好像正在宣告自己正不怀好意地布下陷阱一样。面对斯洛桑的眼神,少女狡黠地眯起了她的蓝色眼睛,“关于下一次所需要的符文,我可以提前知道一点什幺吗?”
准备符文用具是低年级的学生也可以独立完成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很简单。和多数魔法一样,它需要大量的练习,从长时间的控笔到持续性高精度的绘画,无一不需要学徒们在课余付出大量时间和精力,更不用说,简单符文的叠加所涉及的空间魔法和回路链接足够让所有学徒为之发出痛苦的嚎叫。
就像上一次的符文,希格依能够完成的那幺好,除了她恰好得到了更多的魔力以外,还因为她之前抓住一切时机进行的练习当中,她恰好练习了那三个符文的组合。减速,麻痹,虚弱,这三个都倾向于辅助效果的符文很少被叠加在一起使用。她最开始也只不过是因为这三个符文更方便衔接而进行的练习。不过,不管怎幺说,她的成功也不算一种偶然——在那样的练习过之后,如果希格依还会被这个任务难倒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她现在所做的,才是类似作弊一样的行为,毕竟,其他低年级学生可没有和斯洛桑直接对话的机会,也多半缺乏直接开口询问的勇气。
如果是原本的希格依,哪怕是一周前的希格依,都不会问出这句话来。不过,就像斯洛桑在观察她一样,在和斯洛桑的相处当中,希格依也在微妙地观察着他,所以她某种程度上相当确定斯洛桑对自己怀抱着兴趣。
对他们来说,兴趣和注意力几乎可以和好感划上一个等号。
而只要怀抱好感,就已经能够解决很多问题了,比如说,她此刻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会害她被赶出这个实验室。斯洛桑还需要她,而且,他有些喜欢她。
希格依歪着脑袋,从一个不大规矩的角度望上去,她的眼睛在路边的小灯所散发出微光下像是正在闪烁的宝石。她的舞伴没有回答,不过,他也并没有露出温和而疏远的笑容。这是好兆头,她想,又对着斯洛桑笑了起来。
斯洛桑当然没有生气的意思。毕竟,为什幺呢,他有点高兴,连这种念头的升起都像是一种掩饰而非情绪的变化。
从这个问题来问,希格依是个很聪明、很有进取心的女孩,更妙的是,与此同时,她还很漂亮。
“我想,这个问题我不能太过轻易地回答你。”他略略沉思之后才给出回答,从余光看过去,女孩很明显地屏息了。哪怕是做戏,她做得也不错,他想。
“或许需要一个布丁,或者别的什幺,”谜底拖得太久就会变得无趣,斯洛桑很快抛出了他的鱼钩,上面挂着一个闪亮亮的饵,“我想你总能贿赂我点什幺甜头?”
这当然不成问题,希格依现在的小钱包前所未有地鼓,哪怕是请斯洛桑去一些符合他身份的地方,也不会让她伤筋动骨。不过她还是估算了一下,提出了一个按照她先前的水平勉强能负担得起的地方。
“我有一家很喜欢的面包房,它的布丁非常美味。”她的眼神平静而清澈地,像一泓即将决堤的泉水一样。希格依神志清醒,却觉得自己正在做梦,她一边在心中尽可能地计算得失,一边自然地,主动地提出了邀请。
“不过,我最近有点别的事情,所以恐怕要等到下下个周末。”下一个周末是属于卡珊德拉的,她已经提前被预定了下来,希格依勾起一个微笑,“我现在可以请求赊账吗,斯洛桑?或许你可以加点利息。”
这个名字被她一念,音节与音节之间的微弱链接像是经由粘稠甜美的蜂蜜贴合的珍珠一样。希格依微微挑高话语的末尾,她也抛出了自己的饵。她仅有的一个饵。
“一口价,两个周末,多的那个做补偿。”斯洛桑竖起一根手指,他抵住自己的上唇,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我只能告诉你,关于毒和火焰的符文,你最好多做点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