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2)

宋家的巨变是静悄悄的,还没来得及被外人知晓。

而顾昭在医院养好了伤后,便被周慕接回了家。

周慕把她送到家后,却没有跟着她进去,他面色有些抱歉和为难,陈青山忽然打电话找他有事,他现在得过去一趟。

顾昭不是那种矫情的人,非要男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陪在自己身边才觉得他是爱自己的。

她让周慕快去,走前只是嘱咐他回家吃饭的话就提前打个电话通知她,哪怕她只会煮方便面,也一定有他的一份。

周慕飞快地在她脸上啵了一口,然后跑了。

陈青山和周慕约在一家咖啡馆,周慕到的时候,陈青山已经喝完了半杯拿铁。

周慕拉开面前的椅子笑了,在他印象里,陈青山不像是那种爱喝咖啡的人,他应该是喜欢喝茶的,青山有雾,绿茶才适合他。

陈青山见他面有异色,放下马克杯问他,怎幺?见我喝咖啡觉得奇怪?

倒也没有,只是第一次见你喝,有些好奇……周慕像个大男孩一样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在一贯纵容自己的长辈面前,他是可以重新做回一个小男孩的。

但这个长辈今天要和他谈论的,却偏偏是大人式的话题。

陈青山开门见山,说自己最近想拍一部电影,问周慕有没有兴趣加入?

周慕风头正红时赚来的钱,一半用来买了现在这套房子,还有一半存进了疗养院的账户里,哪怕江素芸像颗植物一样没有任何感觉,他也要让她享受到最好最舒适的待遇。

他问圈里的几个好友借了些钱,加上手头可以周转的资金,才付清了给剧组的赔偿款,眼下没有任何导演敢用他,陈青山忽然开这个口,倒的确吓了周慕一跳。

周慕没立即吭声,他有些疑惑,也有些无措,陈导,您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您还……

陈青山擡起手打断了他下面的话,他斩钉截铁地对周慕说,我现在想拍的电影,是一部小众的半虚构纪录片,我想以你为视角,拍一部青年导演在圈子里所遭遇的困境和现状,这片子估计拉不来什幺投资,又因为主人公视角是你,就更加不用想赚什幺钱了。

那您为什幺……周慕听他这幺说,更迷惑了,不拉投资也不赚钱,那他是为了什幺?

陈青山今天话格外多,竟然还给周慕讲了个故事。

故事里的男主人公和周慕现在一样大小,同周慕一样,导演系毕业的他豪情万丈,势必要在娱乐圈闯出一番天地来,可圈子早已不纯粹,没背景的青年导演屡屡碰壁,最黯淡沮丧的时候,只有大学的初恋女友一直相伴左右。

导演好不容易接到了个机会,和制片人影视公司高层喝酒的时候,却被要求带女友一同出席,导演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被灌醉了酒后,神志尚且清醒的女友却被桌上的男人们拉去了隔壁包厢,整个过程中,女友一直哭着叫导演的名字,可导演就和一滩烂泥一样倒在沙发上,梦里是自己站在领奖台上,手里举着最佳导演奖的奖杯……

女友被强奸后,悲愤欲绝,想要报警,导演却求她,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报了警不仅惩治不了他们,还会被人指点,他没说出口的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也会随之泡汤。

女友没想到相恋多年的男友竟是这样的人,导演开机的第一天,女友就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东西离开了北京,此后导演便失去了她的所有联系,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不知是不是上天故意要报复导演,第一部戏拍完后,观众的反应平平,此后虽然有戏可拍,但播出效果都没有达到之前预期的状态,也就是在认清了自己的平庸后,导演才幡然悔悟,自己曾经错过的到底是什幺?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陈青山讲完,眼睛已经有了些湿润,他低头看着手里那只马克杯,问周慕,怎幺样?有兴趣加入吧?故事又沉闷又老套,我也没法给你理想的报酬,你要是不愿意……

我可以拍。

周慕说完,想问陈青山,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不是他?

但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而陈青山喝完了一整杯咖啡后,也没告诉周慕,此前他在剧组杀青宴的包厢里帮顾昭出头,挨了宋凛声一声骂,那声骂惊醒了他心里那只沉睡已久的兽,他欠女友的,又何止是一部片子   就可以补偿消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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