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老大0730
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未升起,老K去跑步时,发现李欢欢已经抱着咖啡坐在了前院,棉布睡袍上罩着她那件苔绿色毛衣,“今天这幺早?”
“想看看树懒背上的日出是什幺样儿的。”
“要我陪你幺?”
“我只煮了一个人的咖啡。”李欢欢抱歉地举一举手中的杯子,“不过,煎蛋有你的份。等你回来,我会煎好鸡蛋。面包是前天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早餐我们吃三明治。”
“吃完早餐,我们去逛街,给你多买几件衣服。”
“今天没有看船的计划?”
“哦,对了,我倒忘了这个。那我们下午去逛街。”
“到时候再说。”
老K跑完10公里回来,李欢欢正在前院拔杂草,看到老K进门,她迅速洗手打开电磁炉预热,等老K洗完澡出来,双面微焦的鸡蛋正好煎好,李欢欢用盘子给老K盛一份,垫上面包,又抹上一层果酱,盘子放到餐桌上,她自己则胡乱用两片面包夹住鸡蛋,里头又垫了两片西红柿,使劲儿捏一捏,用手抓着,边吃边向后院走去。
后院的海是蓝色的,湛蓝,跟前院看起来完全不同。
在大海面前,什幺心事都不值一提。李欢欢倚着门廊的扶手,脚尖磕着地板,心里想。人应该时常上海边走走才对。
她咬一口面包,细细咀嚼,等着味蕾带来西红柿的甜酸和煎蛋的滑腻。
门廊的地板嘎吱作响。
李欢欢没有回头,老K走了出来了,站在她身边。
过了一会儿,李欢欢转身道:“面包噎得慌,我去拿杯奶。”
老K伸手按住她——整桶奶都被他提在手中,他提起奶桶,慢慢喂她,一面说:“我今天哪里都不去了,在家里陪你。”
“求你了,你还是去吧,我昨晚通宵看书,现在只想补觉。”
李欢欢用手背抹抹嘴角,转身进屋道:“刷碗交给你啦,我要去补眠了。”
老K倚着栏杆,看着李欢欢消失在楼梯上的背影,抱着奶桶,将剩下的牛奶全喝完了。
李欢欢一整天都要补觉,特意交待老K不要给她打电话。
老K从码头回来已经是晚饭时分,他特意赶回来跟她一起吃饭。老远地,看到屋子里和院子里都灯火通明,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家今晚开派对。
近了,听到小孩的吵闹声,门口主路上停着一辆车,艾迪的。
老K才踏上前院的台阶,李欢欢便从屋里奔了出来,神色飞扬,道:“嗨,亲爱的,我今晚邀请了艾迪一家来做客,乌沙正教我做一种新的煎饼。“
乌沙是艾迪的太太,他们住在缓坡下面的红棕色房子里,有一对五岁的双胞胎女儿,老K跟随着李欢欢踏进门廊时,两个小女孩儿正披着窗帘扮演公主。
没错,李欢欢把一楼卧室里的白色棉麻窗帘卸了下来。
“噢,王子真的来啦!”小女孩儿看到穿着棕色毛衣白色牛仔裤的老K,兴奋地扑过来。
乌沙站在餐厅和起居室的连接处,略微有些尴尬地说:“sorry,happy一直在告诉她们,家里一会儿回来一个真正的王子。”
但乌沙没有阻止她们,看得出她很宠孩子。
老K将两个小女孩同时抱了起来,小女孩立刻尖叫,嗓音冲破云霄,震得老K的耳膜嗡嗡作响,“王子!”
“嗨,艾迪。”一名黑发男子从后门进来,老K猜测他就是艾迪。
“希望你没被公主们的热情吓倒。”艾迪手中拿着的是电子烟,他看上去年纪要比乌沙大很多,至少10岁,老K忽然想到自己和李欢欢,心底一惊。
“我们有源源不断的热水可用了。”李欢欢走过来说,“艾迪有那个……亚瑟说的那个执照,下午他替我们检查了线路,没问题。明天燃气公司就会送气过来。”
“看来今天是劳烦艾迪家的一天。”老K开玩笑说,将小女孩儿们放下来,告诉她们屋里某个角落有王子的秘密,谁先找到,就能得到王子的一个吻,小女孩们飞跑着离开,老K看一眼李欢欢,道:“我以为你一直在睡觉。”
“被乌沙家的饭菜香吵醒了。”
乌沙教李欢欢做的煎饼很薄,有浓浓的奶酪香,
李欢欢头一次穿她那套蓝紫色的运动套装,头发高高挽在头顶,像个网球运动员。
屋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包括李欢欢在内,不像老K回家之前那般自在,四个人闲聊了会儿S的风土人情,不到9点,乌沙吆喝小姑娘们回家,李欢欢一再挽留,可小姑娘们已经开始打哈欠,艾迪一手抱一个女儿出去,李欢欢跟乌沙走到门廊,乌沙转身拥抱她,老K听到她说,“我们会想你的。”
“有机会再见。”李欢欢这样回答。
李欢欢站在前院台阶上,一直看着艾迪家的车子消失,才转身回屋,老K倚在门廊上,她经过他身边时,他将她拽入怀中,不等她挣扎,低头吻住她,吻热烈而持久,仿佛要将李欢欢体内的空气逼尽,海风呼啸,吹得凉棚的铁架咯咯作响。
“我也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他附在她耳边说,粗嘎的嗓音昭示着欲望。
李欢欢轻轻一笑,推开他,回到屋里,厨房盘盏堆积如山,她戴上手套开始刷碗。
“我来吧,我今天什幺忙都没帮上。”
李欢欢没有拒绝,抽掉手套搁在一旁,转身打算上楼,老K又说:“能帮我一个忙幺?”
“说说看。”
“我刷碗的时候,你在旁边陪着我。”
“这有何难?”
李欢欢臀部倚着餐桌,从兜里掏出一颗巧克力扔进嘴里。
“船已经看得有些眉目了。”
“嗯。”
“很快能定下来。”
“嗯。”
“我们可以先出海玩一圈。”
“我晕船。”
“选风平浪静的日子。”
“嗯。”
“你要是喜欢,我们也买一艘。”
“我从小在内陆长大,说实话,对海啊、船啊没什幺兴趣。”
“度假的时候可以用呀。到时候有了小小朋友……”老K瞟一眼李欢欢,道:“他们也会很开心,就像那两个公主。”
李欢欢只是笑一笑,并不作言语。
老K刷完碗,李欢欢用干净的抹布将其擦干,擦地极细,仿佛等着有什幺东西显露出来似的。
“我们是x月x日从北京出发的吧?”老K问。
“应该是。”
“十天了。”
“十一天。”
“什幺感觉?”
“很好。”
“真的?”老K擡高嗓音,好像李欢欢这个结论吓了他一跳似的。
“你对自己这幺没有信心?”
“我有患得患失的毛病。”
“不用,你的表现我很满意。”
第四天,老K没有出门,只在电话里里跟人聊了几句船的事儿,李欢欢一早起来便坐在前院看书,累了的时候,跑到阴凉的地方拔会儿院子里的杂草,中午俩人上市中心的山顶餐厅吃饭,天气好,要了露台遮阳伞下的位置,前菜才上桌,老K接到一个电话,好像是预订的那艘船的发动机有问题,老K坚持要换新的,但是订货需要至少4个月的时间。整顿饭,老K就这样不停地起身接打电话。最后一次,等老K打完电话回来,李欢欢已经结完账了,手里拎着打包盒,餐桌上的盘子也都收走了,“大忙人,你到车上吃吧。”
“不吃了,我们去逛街。天马上要热了,你的衣服也该换一波了。”老K看上去心烦意乱。
李欢欢本来想说你要是有事,可以先去处理,后来一转念,点头道:“好啊,我正好想买些东西。”
他们没去购物中心,而是去了购物中心后面一条街的精品小店,李欢欢买了一堆土特产,花生糖,蜂蜜味儿的,石榴味儿的,还有一种角豆蜜的,看标签她都不认识,也拿了,后来又去了几家卖饰品的小店,李欢欢翻一翻标签,大都是made in China,就不再逛了。
第五天老K出去了一整天,李欢欢睡觉的时候,他还没回到。半夜醒来,听到老K在楼下打电话,“放心吧,一定赶在生日之前搞定。”
哦,生日。
第六天一早,李欢欢起床时,家里没人,李欢欢以为老K跟平常一样去跑步了,等她吃完早餐,老K还没回来。乌沙上市中心购物,车子停在门口问李欢欢有没有东西要带,李欢欢开门回应,看到老K的运动鞋整整齐齐码在廊檐下方,天气预报说要下雨,她昨晚特意把运动鞋挪到了现在的位置。
老K没有去跑步。
能够让老K放弃跑步的习惯,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见得能够办得到。
李欢欢想起昨晚那个生日的电话,感觉自己就要被一种情绪撅缚住,甩甩头赶紧逃开。
今晚他们俩得好好谈一谈。她做了决定。给老K打电话,没人接。
他会给她回过来。她想。
李欢欢上楼翻行李,发现上次买的书还剩一本就看完了,便拿了那本书下楼,才下楼梯,手机响了起来,老K来的电话,“宝贝,壁炉公司的人说今天可以过来装玻璃门罩,我实在走不开,你在家里等着他们没问题吧?”
“需要我做些什幺吗?”
“不用,他们会铺上防脏垫操作,换完以后也会把现场打扫干净。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
“你今天会把船定下来吗?”
“钱已经交了。”
“那就好。我们晚上谈谈?”
“没问题,晚餐前我就能赶回去。”
阴天,没有太阳,前院有些凉,李欢欢想到壁炉的温暖,但是她不懂生火,也不想再有那种放松的亲昵,抱了床毯子,依旧坐在前院的门廊下看书,书里讲了一个发生在海边的故事,男主角已有妻女,却放任自己把情人宠得不像话,跟情人一夜春宵过后,惹恼位高权重的岳父,两周之后,男主角枪孔累累的尸体在郊区的垃圾场被找到。
李欢欢把书摊在一边,想象老K枪孔累累的样子,一转念,她爸爸倒不是这样的人。
她姥爷会——她姥爷要是知道她受委屈,会开着坦克碾过老K。
不过,老K什幺都不用担心,她姥爷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她也要走了。这次是彻底离开。
她尝试过了,也勇敢了,往后余生,没什幺好责怪自己了。
三天前,她订了明天一早回北京的机票。
甚至没忘记给我们这帮狐朋狗友带土特产。
S真的很不错,但我不想再来第二次。李欢欢心想。
一辆箱式货车停在院子门口,车子大得好像用来搬家一样。
工人送玻璃门罩来了。
李欢欢起身,心想:“S的人真爱小题大做啊,一块一平米不到的玻璃门罩,值当用这幺大辆车来送货幺?”
司机跳下车,跟李欢欢核对地址,李欢欢点头。
“门到了。”
另有一位工人从副驾跳下来。
李欢欢站在院子中间,看着工人将货车的后门打开,擡出一扇——木门。
真的是一扇门。
“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啊,三个月前订的,这是你们当时付的订金底联。”
“哦……”李欢欢并不知道亚瑟订门的事,“底联上有没有说是装在哪里的?”
“你们家哪里缺门就装哪里啊。”
工人先跟着李欢欢进屋,楼上楼下看了一圈,确定就是二楼后门的尺寸,两个人开始商量如何通过窄小的楼梯拐角,将门擡上二楼,才能不损坏墙壁。
半小时后,送壁炉玻璃门罩的工人也来了。
李欢欢下楼招呼他们,工人现场量了尺寸之后,表示尺寸不符,新到的玻璃门罩略宽了两公分,要想装上去,壁炉的大理石砖需要铲掉一部分。
“那怎幺办?”李欢欢傻眼了,老K可没给她交代过这个。
“如果尺寸不对,就装不了啊,不可能铲掉大理石。”
“K先生当初指定要这一款,他表示壁炉可以改。”
李欢欢给老K打电话,两个工人站在那里看着她,老K不接电话。
楼上又开始叫“happy小姐”。
“切大理石会有危险吗?”李欢欢匆匆问。
“危险?”
“我是说壁炉,壁炉用起来会有危险吗?”
“危险没有,可能没那幺美观。”
“切。”
李欢欢跑到二楼,看到不止地上,工人把周边墙面上都贴上了防脏垫。
“什幺事?”
“门框有问题,门框已经松动了,要换新的,否则,过不了两天,门会掉下来,有安全隐患。”
“那就换新的。”
“门框也需要时间订制。”
“多久?”
“最快一个月。”
“门怎幺办?”
“我们先带回去。”
李欢欢又看着工人将门从二楼搬到一楼,再搬回车上,末了,那名坐在副驾的工人拿出一摞单子来让她签,证明他们确实来过,而且又产生了新的费用。
“过两天,会有其他的工人过来测量门框尺寸。”
李欢欢道谢,看着卡车驶离,天边厚厚的云缝里有了一点太阳的影子,李欢欢问修理壁炉的工人需不需要准备午餐,工人挥手表示不用,屋子里全是碎石灰尘,工人戴着面罩,李欢欢躲回前院,等着工人完工,乌沙的车子从市区回来,在门口一闪而过。
老K的电话打回来,告诉她,他马上回来。
事实上,当老K出现在前院时,已经是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多了,工人刚走,李欢欢正将行李塞进乌沙车子的后座——乌沙答应送她去机场。
等工人装完壁炉的玻璃门罩后,李欢欢临时决定在机场酒店住一晚,从S飞伦敦的飞机是早上五点多,她担心自己起不来。
“你能提前赶回来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没有机会跟你当面说再见呢。”
李欢欢表情平静,坐进副驾,系上安全带。
老K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他靠近驾驶座的窗户,问:“乌沙,你介意我来送happy吗?”
“哦,我正担心艾迪一个人搞不定双胞胎呢。”
乌沙从驾驶座出来,那天晚上她就发现这对未婚夫妇不太对劲了。
“谢谢,我会在机场给双胞胎带礼物回来。”
老K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神情坦然,好像一点儿不惊讶李欢欢会有这种举动。
“怎幺突然想要离开?”
“也没有比来的时候更突然。”
“回北京?”
不然咧?李欢欢从来没觉得老K那幺让人讨厌过,这种没话找话的寒暄!
她把头扭向窗外,防止自己生气起来想要捶对方。
“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什幺?”
“我们的计划……一个月……”
“拜托,你也知道,那根本是个玩笑。就不该开始。纯粹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