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要提前离开,”徐韫笙指了指我手中的记录本,“大概只能缩减到一个小时了。”
我应诺着,用钢笔划掉了13:00-14:00的方格,“最近好吗?有什幺打算吗?”
“最近一直在整理公司的春季计划,忙到挺晚的。没有经历不好的事情,好的事情好像也没怎幺发生。”徐韫笙揉了揉鼻尖,鼻音反而有些更浓厚起来。
安然度过流感传染率密度集中的一二三月,却在随后而来的四月中了感冒的病毒。
徐韫笙每晚躺床上鼻子不通气的时候就会选择坐起来打开电脑漫无目的地浏览网页。她当然知道如果想要痊愈的更快一些光喝八瓶水是不够的,要有足够的睡眠,也要远离一切电子产品。
可是太难受了,鼻子堵得像是被夹上了铁夹子,眼泪也是关不上阀的无预兆流下。公司虽然批准了徐韫笙在家工作,但浑身上下的难受颠倒了她的正常作息,再加上没人监督,作息更加杂乱无章。
鼻子里塞了两条卫生纸,身上裹着棉毛衣的徐韫笙从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摸到手机解锁屏幕,回复完所有工作信息邮件再一看表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她挣扎着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冷气迎面吹的她一个激灵,再定睛一看,可供果腹的就只有上海白菜,黄豆酱,老干妈,和一瓶橙汁。
想起柜子里还有半盒燕麦,抽屉里应该也剩些糯米,煮点稀饭吧。案板拿的相比于刀来说已经顺利了很多,徐韫笙握着刀柄总觉得自己的手是在颤抖的。怎幺回事,发烧了吗?她一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啊。
“叮铃——”几乎是一声解放的口哨,徐韫笙放下刀慢慢悠悠地走回客厅,弯腰本来是想拿起手机,却还是顺势贴着沙发蜷躺了下去。
“你好。”
脑子在跌落的过程中有些弹迷糊了,徐韫笙并没有听清对方的开头,却只是隐隐感觉自己的听到了“晕”这个字。
“方聿吗?”下意识脱口而出,虽然徐韫笙非常明白贝方聿打给自己的可能性很低,但眼下别人打来的可能性更低。
早上才和阡南通过话,和家里报过平安,除非是工作上的事情,不过她请过假,按理说没有什幺大的事情是不会有人打扰自己的……啊……她知道了,“暄寻。”
“方聿不在你身边吗?”周暄寻的声音有些低沉。
“不在啊,”徐韫笙闭着眼,“很早就不在了。”
“什幺意思?”那边大概停顿了三四秒,“你是说……”
“你有女朋友吗?”徐韫笙的脸埋在沙发缝隙间,声音有些闷。
“没有,”周暄寻回答得很快,“去年分手了。”
“……”徐韫笙松了口她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气,“你会煮稀饭吗?”
“地址给我。”那边立马心领神会。
挂了电话后,徐韫笙连翻身的力气都不太有了,她努力地扭动了几下,长发被压着有些扯痛了头皮。
Miu不知何时跳上了沙发,正趴在自己头顶处,盘成一个圆。
徐韫笙张开了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泛出五彩的花来。
“你病了多久了?”周暄寻放下药之后开始脱外衣。
“不晓得,三四天吧……”徐韫笙蜷在沙发里掰着手指头,随后又擡起头,“你是不是在加班?”
“没有,我只是今天和你们公司开完会,注意到你缺席两次了,”挂好衣服的男人没有解领带,直接套上了围裙,“你不用考虑我,我手头上的事都忙完了才来的。我开车,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回去太晚。”
“噢……”徐韫笙放下手,把下巴抵在沙发背上看着已经切起菜的周暄寻,“你什幺时候学会做饭的?”
“高中。”周暄寻低着头将切好的碎白菜梗收在盘子里。
“谢谢你啊。”徐韫笙没头没脑的忽然就蹦出来一句感谢。
“我顺便也给自己做点,利人利己。”男人舀了半勺燕麦放在糯米里,接在水龙头下开始淘起来。
“怎幺和女朋友分手了?不是快要结婚了吗?”徐韫笙耷拉着双臂挂在沙发边上。
“她说我不够爱她,她能感觉得到。”
“怎幺会,都在一起这幺久了。”
“她说她本来以为我的性格就不爱生气,可是后来发现我只是对她不生气而已,无论她做什幺,我都不会发怒,她觉得我不在乎她。”周暄寻把洗好的米倒进了锅里,点着了火后盖上锅盖。
“嗤——”徐韫笙一笑,“你也没对我发过火啊。”
“她觉得这不一样。”周暄寻没有解开围裙,走到徐韫笙旁边后轻轻坐了下来。一旁的Miu虽然被惊动了,却并没有再做过多的反应,垂下脑袋后又继续闭上了眼。
徐韫笙歪着脑袋看着眼睛黑亮的男人,“你说我们不会在一起了吧?”
“与其想这个,不如说一下,方聿是怎幺回事?”周暄寻单手撑着脑袋,挽起的袖口在胳膊肘处叠出几层褶,“你和他都没跟我提过。”
“你也没说过你取消婚约了,”徐韫笙一副“扯平”了的表情,“其实我也没想明白,我们怎幺就分开了……”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不如你帮我理一理怎幺回事?”
“你明白的,我知道你知道。”周暄寻伸出另一只手搭在Miu的小脑袋上轻轻搓揉起来。
“下次再说吧,”徐韫笙看着一脸安静的周暄寻,“行幺?”
“好。”
锅内米汤的沸腾咕噜咕噜回响,周暄寻很快地起身去关了小火。灶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他猜得到由于生病再加上以前也很忙碌的缘故,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温馨的痕迹了。
兜兜转转这幺些年,他虽然从没觉得任何人老了,但每每面对时间的流逝变迁,他都不可避免的觉得寂寞。
不是物理上的形单影只,和精神世界的孤独也无关。只是每个人都还是会一个人的现实,让他寂寞。
周暄寻从冰箱里拿出了橙汁,倒了小半杯后端到徐韫笙面前。徐韫笙很快地擡手想要去接,对方却迅速地收回了手,“放凉了喝。”
“本来就是凉的啊。”莫名闹起了别扭。
“乖,听话,”男人的大掌带些橙汁的冰凉,贴附在徐韫笙的脸颊上,“一会就好。”
他的温声细语是如此相似,虽然动作和眼神甚至气息都不是熟悉的样子,徐韫笙却还是紧紧地闭上了眼,泪腺很合时宜的再一次分泌出液体,顺着眼窝滚落进周暄寻的手心内。
“喝些柠檬水,多补充VC。”临她出门,我还是提醒了一句。
“好,谢谢崔医生,”由于戴上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的徐韫笙看上去不像个病人,她挥了挥手,“再见崔医生。”
“再见。”
我仍然对贝方聿没有认知,反而是这第二个男人在我面前更立体些。
几次见面来,徐韫笙都没有对我描述过和贝方聿的过往。我不免好奇,隐隐也开始觉得有些惋惜。
不光生病,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们都会比大部分人慢一拍。
这种慢不可避免,也不可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