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期回京的事,景玥自然知道,她索性闭门谢客,省得出门没找着乐子,反而惹得一身腥回来,那真是不值当。
但有些事显然不是她想躲便能躲过去的,皇上设了宫宴,联合雍王将她从梓宫拖了出来,一路拐到席上,正对面便是林期夫妇二人,她没被气得背过去,便是好涵养了。
“这便是你说的好事!”景玥低声质问坐于她左手边的雍王,宽袖遮挡下的脸气鼓鼓的,像是被戏弄了的小河豚。
“好酒,好菜,如何不好?”雍王揣着明白当糊涂,与景玥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里露出无辜的笑。
景玥气得去扳他的手指,瞧瞧这晦气的位置,如何能好,即便是上佳的酒菜,对着那样两张脸也是滋味全无。
雍王忍着痛,偏头用眼神求饶,再转过脸来,又笑意盈盈地与林期对上了,他高举了酒杯,“之远,久未相见,听闻你去年有了长子,未能亲自致礼,倒是可惜。”
此话一出,林期的脸色顿变,夫妇二人脸上那微妙的不愉与难堪相呼相应,再后来的笑都勉强许多,“臣谢雍王殿下挂怀。”
这些年有意回避他们消息的景玥不知发生了什幺,扯了扯雍王的袖子,递去探究的目光。
雍王悠哉哉给了她一杯果酒,道:“那长子非刘氏所出。”
这世上怎会有只偷一次腥的人,不管是无意还是有意,那婢女爬上了林期的床榻,一朝有子,却是不争的事实。
林刘他二人的脸一时竟变得顺眼许多,景玥弯了弯唇角,果酒甜而不腻,甚是香甜。
未及宫宴尾声,景玥便因醉酒先行离席,她脸上微醺,步子虚浮,扶着侍女走至花阁。
花枝斜斜地横到眼前,浮起的淡香在晚间微风里被渐渐吹远,宫灯的影子在湖水里模糊荡漾,终又落回眼中。
遥遥一想,她与林期在花阁打闹,软语似乎已是很久之前的事,虽则她与他分别还未满两年,但已经有了物是人非之感。
他已有了长子,刘三的肚子也是显而易见的高挺,想来不久便又要有个孩子,不知是男是女···他也曾站在这里与她说日后想有个如殿下一般花容貌美的女儿···
当真是···痴心妄想!
景玥如今想来觉得很是晦气,狗男人的话如何听得,她先前一心一意待他,落得个什幺?
这世上俊美郎君何其多,年年总有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愿意俯首钻她的裙裳。
“玥儿好兴致,偷跑到这里来吹凉风,若是着了凉,太医们明日怕是又要被折腾哭了。”雍王从花间绕了出来,瞧见了她便笑。
“才不会着凉。”景玥嘟囔一句,发间的步摇坠子左摇右晃,没了平日的端正,显出模糊的天真顽皮来。
雍王捏了捏她微烫的脸,见她擡头状似凶狠地瞪自己,又好笑地轻拍两下她的脑袋,“你心中便没什幺中意的人选,要他来做你的正君吗?”
他心觉景玥如今无意思虑正君之事,无奈皇上与皇后经了林期这一遭,恨不得选个十全十美的人来配自家女儿,好让她忘了林期,而宁与更是求到了他府上······
雍王笑了笑,这也是件稀罕事,宁与此人骨子里清高自傲,明明靠着景玥也能平步青云,入了科举后却在朝堂上有意规避梓宫的势力,独树一帜,受了诸多排挤,也死撑着不低头。
这样的人却跪在了他面前,求他借力杀了林期呢······
“臣知殿下之志,愿以身铺路,只求殿下这一事。”
宁与许出的条件确实足够诱人,他若真是个野心勃勃,身份尴尬的先皇遗腹子,应当会应下,可惜他不是。
他早逝的生母朝懿太后正是如今的皇后,他之所以被养在帝后身边,如皇子般教养长大,是因为他本就是皇帝的儿子,是景玥的嫡亲兄长。
林期的狗命自然暂时无忧,毕竟这世上多的是杀人诛心的手段,何必沾了自己一手血,还让他落得个痛快呢?
景玥再见他时是在京郊的跑马场上,彼时她手里正牵着一位俊朗肆意的少年郎君,余光瞥见了林期,立马转正了视线,盈盈笑着看向耳根通红的席小将军,洗洗眼睛。
“殿下,疾风桀骜难训,恐伤了殿下,不如让臣挑一匹温顺的马驹给殿下?”年少青涩的席北目光灼灼,眼神不受控制般飘向帝姬殿下的方向又克制地在半路收了回去。
景玥勾着他握剑拉弓的手,眉眼弯弯,“席小将军思虑妥当,那便允你与本殿共乘一骑,贴身保护本殿的安全。”
“臣···臣定然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十四岁起便在边州戎马杀敌,攻城谋略的席北结巴了一下,潇洒利落地上了马之后,动作僵硬地伸手将景玥稳稳抱上来。
身后的少年自她腰侧伸手扯住了缰绳控马,他的手背上青筋微鼓,她便伸了手顺着手背上的经脉摸上他的手臂,他骑装下的手臂肌肉更是紧绷,似乎很是紧张。
“殿···殿下···”他喉结滚动,似是被调戏了又不敢反抗的弱质之人,颤颤巍巍地含着疑惑问她。
景玥收回了手,轻碰了一下发间坠下的珍珠流苏,“太高了,本殿害怕。”
骗他的,她幼时顽皮与雍王爬的宫墙可是比这高多了,景玥浅笑不语,皇而堂之地抓着他的手臂不放。
不通情爱的席小将军似乎并不明白本殿的期望究竟是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