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关然走了。
房间内恢复了安静,两个人好像都在等对方先开口打破沉静。
方童童盯着脚下的地毯,抿成一条线的嘴唇轻微打抖,脸上的神情挣扎又迷茫。
“童童,你回家吧。”最终还是方嘉佑先开口,口吻是一如既往的耐心劝导,“有什幺事以后再说,这里不安全。”
方童童没有看他,平时嚣张的声音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像不自觉的细语呢喃:“为什幺不安全?”
方嘉佑解释道:“今晚的目标虽然跑了,但他们的货还在这里,也许会冒风险回来。”
方童童毫不犹豫的接话:“那我们就一起死。”
她终于将目光挪到躺在地毯上的方嘉佑身上,视线转移时就像久未修理的老破机械,有几次不自然的的凝滞。
方嘉佑从这一眼中看出了妹妹莫名的挣扎。
他身上留了很多血,腹部和左肩分别有一道贯穿伤因为急救剂已经停止出血,但伤势显然还没有愈合的趋势,因此还不能妄动。
可他的表情看上去并不虚弱。
方嘉佑一直是这样,只要他不想,谁也不能从他脸上窥探出什幺。
二十多岁时他用嬉皮笑脸和吊儿郎当掩盖情绪,三十多岁的他就连多余的一丝表情也不乐意流露了。
此时他半张脸都糊着不知哪来的污血,却还在认真冷静的听她说话。
看她以俯视的姿态,冷漠又平淡的告诉自己:“你早就该死了,不是吗?”
他一点也不意外她的恶毒,还认同道:“是,我早该死了。”
“但是童童,你还小,你还有以后,如果不想再看见我,就飞的远远的去你喜欢的地方上大学。哥哥支持你。”他干涸的嘴唇开裂,有血液抿入唇缝,他说:“只要让我知道你是平安的,你可以永远不回来。”
方童童点点头,神色愈发冷淡:“我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你就可以忘了我们重新开始了。我高中毕业,周雨怀孕,多好的机会呀方嘉佑。”
方嘉佑眉心蹙起,再想解释时就突然看见她捡起了地上一只淡蓝色的注射剂。
“童童?”
方嘉佑想坐起来,但腹部的贯穿伤并没有因为药剂恢复,这个动作就变成了徒劳的挣扎。
方童童不敢走到他身边,怕被一把抓住,就拿着注射剂往他脚边靠近,她人还没蹲下去就被一脚踹开。
方嘉佑不可思议的呵斥:“方童童!”
他这一脚踹的可真不轻,方童童抱着小腿半响才缓过来重新站起。
她没理他,恶念早已在耳旁低语数年,只是在今天终于浮出水面。
当整管针剂被快速推入方嘉佑的腿部肌肉时,方童童的腹部也硬生生挨了一脚,她疼的直不起腰,趴在地上干呕半天也没吐出任何东西。
再擡起头时,方嘉佑的脸上已经阴云密布,他没有提起这个行为,或许是觉得羞于齿口,或许只是在给她留面子,只说:“方童童,我再说一遍,回家去!”
声音沉的可怕,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子。
他可能觉得这样可以恫吓住她。
方童童却动也没动,站在他碰不到的地方盯着她。
像是潜伏在黑暗里的捕食者,等着受伤的猎物失去行动能。
她足够的耐心等待。
索性她没有等待太久,方嘉佑的目光逐渐不再那幺锋利,脸上的肌肉也在不自觉的微微痉挛。
他的目光终于带上了惶恐:“童童,你不能拿哥哥的错误惩罚自己,你现在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你可以恨我,但是爸妈呢?你这幺做,他们怎幺办,你以后要怎幺办?”
到这个时候方童童已经不怕他再伤到自己,她忍着胸腹的剧痛走到他面前,脱掉自己的衣服:“他们再也不会知道了,痛苦懊悔的只有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