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凌姑娘凌姑娘。”陈途修为本就远在凌曼茵之下，又拎着一堆衣服，跑得气喘吁吁，哪里追得上。

虽是春天，不过此刻天际已染上暮色，晚风带了寒意，周遭景致也逐渐模糊起来。

凌曼茵余光瞥见身后那道影子，嘴角挂上得逞的笑容，知道鱼儿上了钩，故意拐进前面一处幽暗小巷，随即顿在原地。

陈途紧随其后，光线的忽然变暗让她未能觉察到已在守株待兔的凌曼茵，直挺挺撞了上去，她又怕凌曼茵乱跑，顾不得疼，只得立即紧紧攥住凌曼茵的手。

纠缠间两人都没注意到陈途身上一闪而过的几团细微煞气。

凌曼茵象征性挣了两下，果不其然被那人更加用力圈住，她干脆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睨了一眼陈途。

“追我干嘛？你跟我很熟吗？”

以陈途现在的年纪与城府，确实难以捉摸凌曼茵心里的复杂情感，不过注目着眼前女人，只见她纤长如羽的睫毛忽闪忽闪，那双狐狸眼波光粼粼，仿佛沾染上了几丝的哀伤情愫。

凌曼茵这副柔弱姿态与前几日的强势模样截然不同，陈途喉头一紧，心砰砰地跳。

陡然被圈进谈不上有多温暖的怀抱，对方竟如哄小孩一般，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顶。

温度蓦地有点炽热，凌曼茵脸庞升起不自然的红晕。她本身并非腼腆之人，却被对方忽如其来的主动行为搞得有点慌乱。

“凌姑娘，什幺要求我都答应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凌曼茵擡眸，映入自己眼帘的是陈途清澈纯净的眼神，不掺丝毫杂质，显得自己心底的盘算愈加卑劣。

陈途见凌曼茵不应声，只是直直地盯着自己，过近的距离使两人呼出的灼热气息交融在一起。

陈途原以为是两人之间狎昵的距离让自己的气息逐渐紊乱，心口的剧痛却推翻了这一猜测，痛苦的低吟无法抑制地从口中流溢，她残存的自我意识消失殆尽。而刚刚那几团细微煞气已然郁结成雾状，肉眼可见地迅速包裹了陈途全身。

“不好。”

凌曼茵注意到陈途这副异常模样，嗅到浓厚的危险气息，双手的速度已是极为敏捷，立即施法放出暗影蛇身想要捆缚住陈途，对方却以一个看似僵硬迟缓的古怪姿势顿在原地，以那团煞气生生挡下了凌曼茵的攻击。

怎幺可能！

凌曼茵瞳孔骤缩，自己的迅捷攻势竟没有如愿，她匆匆瞥了眼周遭地势，若是在此幻化成妖身，怕是阵仗太大，定会祸及无辜，可是眼前的陈途浑身夹杂着暴虐煞气，深不可测，单凭人身镇住她怕是要大费周折。

“咕叽。”

诡异的声响打断了凌曼茵的思酌，眼前人儿双目倏忽紧闭，喉头上下滚动，煞气却愈发猖獗，额上的那道玄羲族纹若隐若现，最后又被湮没。

凌曼茵细看之下才发觉煞气的来源正是那日融血自己在陈途颈上留下的伤口，当即有点懊恼惭愧，怕是陈途自身的特殊封印与融血发生了排斥反应。

此刻却无冗余时间去思考那些问题了，完全陷入癫狂的陈途腾跃袭来，指如疾风，迎面直击凌曼茵要害。

凌曼茵来不及躲闪只得见招拆招，与陈途纠缠在一起。

临近云巅大会，冉云霜每晚都需夜巡，此刻她一人独立于雪鹰上，凝视着下方都城街巷张灯结彩的繁华景象，那张清冷的脸上破天荒地添上了少许柔和光芒，整个人看上去也不再冷若冰霜，而是与她身后那轮皎皎明月交相辉映。

她独自沐浴着晚风，不用去面对云锦若，不用去考虑那些繁文缛节，只需看着脚下重新焕发生机的都城与安居乐业的百姓，任由思绪恣意飘荡。

冷美人浅浅一笑，皎月失色星辉黯，可惜无人有幸目睹。

夜巡已临近尾声，冉云霜正准备惯例般记录上一切无恙，五感敏锐的她却觉察到两股不凡气息正在酣战，惊扰了都城的安宁。

冉云霜蹙眉，俯身轻点了一下雪鹰鸟喙，雪鹰会意，炯炯有神的鹰目眨巴了一下，提速向那两股气息赶去。

凌曼茵正苦于癫狂状态下陈途的缠斗，对方的攻击太过密集以至于自己无暇施法，她又不愿意施展全力恐及伤了陈途，碍于旁边密密麻麻的街巷，又实在甩不开陈途。

所以当她望见南边天际那道熟悉的白影时，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欣喜，口不择言道。

“哇！死冰块，快来帮我！”

冉云霜看清楚那两人的身份时，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脸庞上居然生出罕见的薄怒，刚刚的柔和荡然无存，只剩了冷冽。只是她也纳闷为何上次如胶似漆黏在一起的两人此刻怎幺扭打在一起。

“喂！死冰块你身为朝廷的人怎幺可以见死不救啊！”

凌曼茵大喊大叫，在心里把冉云霜全家问候了一遍。心里片刻的分神却被陈途寻了破绽，狠厉击向凌曼茵命门。

凌曼茵正准备不顾一切使出自身妖术，那道白影却踏空而来落在她跟陈途两人中间，凝指造出冰晶空间将陈途牢牢桎梏住。

“呼～”凌曼茵如释重负，媚眼如丝，轻佻地对冉云霜眨眨眼，“冉大人，我还以为你真要见死不救呢。”

冉云霜没搭理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陈途脖颈上的伤口跟那些煞气，心口一震，回眸瞪向凌曼茵。

凌曼茵讪讪一笑，有些心虚地回避着冉云霜的凛冽眼神。

“融血这种禁术怎可对修为不如己者随意使用！”冰冷的声音里满是责备。

“哎呀，小心。”凌曼茵自知理亏，又看到正在运着煞气想要突破冰晶的陈途，急忙重新施展出暗影蛇身配合着冉云霜的冰晶术牢牢捆缚住差点再次逃脱的陈途。

冉云霜没料到陈途不过赤阶，竟然差点从自己能困住黑阶强者的冰晶空间中逃脱，心中疑虑愈重。根据自己在所阅书籍，融血仪式若发生排斥反应，轻则残废，重则殒命，且会伴有煞气兼助长暴虐，但并非能够大肆提升本体的实力，可是眼前这人怎幺，除非……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浮现在冉云霜心头，她素手微颤，眸子深处藏下澎湃，望向已陷入沉睡的陈途，索性伸手探向陈途额头。

就在靠近陈途额头不足咫尺时，冉云霜的动作被凌曼茵阻拦住，后者似笑非笑：“冉大人怎幺准备对别人家孩子动手动脚的。”

“此人可能与朝廷一则旧案有莫大关联，还请凌姑娘挪开，我冉云霜只是奉命办事。”冉云霜义正辞严，正视着凌曼茵一字一句道。

“然后呢，冉大人，把她送到云锦若那里去是吗？她会是什幺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凌曼茵的狐狸眼现出原本的凌厉，咄咄逼人。

冉云霜不悦，想强行推开凌曼茵去验证自己心中猜想。凌曼茵却死死维持着动作，两人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