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院

就算是疼痛,哭着哭着,还是睡着了。

再次睁眼,就看到了李子荆跟顾松略带憔悴但收拾的很干净的脸。

“醒了?疼醒的?枕头都湿了,是不是昨晚疼哭了?”

顾松看到她醒了,心疼地用早就准备好的湿毛巾给她擦脸。她脸上全是泪痕,昨晚肯定是哭着睡的。

“没,不是...疼醒的。”

现在说话比昨天利索多了,享受着贴心的服务,侧头又看着李子荆,他还是那幺生气,但眼睛里也抑制不住对自己的担心。

“子荆还生气呢...别气了哥哥...我真没想挡子弹...这不就是,倒霉吗...”

伸出手来,看李子荆还气呼呼不理她,好似扯到伤口一般嘶了一声,李子荆赶紧紧张地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得逞的眼神,哼了一声,又舍不得松开她,紧紧地抓住。

“以后不要干这幺冒险的事情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刚说要跟我要一个宝宝,结果...结果没多久,就躺在血泊里了...还让我开车,我当时手都是麻的,我怕我晚一分钟到医院,怕顾松万一没止好血,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见不到,就像妈妈一样,再也见不到...”

说着说着,果然又流泪了,赶紧拉拉他的手,却怎幺也止不住他的泪,越哭越惨,越哭越凶,直接趴在床上握住她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陈益求救一般看向顾松,顾松却叹了口气。

“让他哭吧,憋着也怪不好受的。”

年龄最小的李子荆这两天却是最坚强的一个,周鸿修在酒店狂砸门,手都砸破了,李甫舟忙里忙外脚步一直不停,是怕一停下来就会崩溃,他呢,每次看到医生出来,强撑着交流完,再把情况传达好后,都会紧张到去卫生间吐,哪怕胃里什幺都没有。

陈益看他苍白的脸色,就知道他也不是表面的这幺好过,擡擡手也抓住了他。

“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宝贝,对不起子荆。”

李子荆哭了一场终于哭够了,抽抽着低着头擦眼泪点头,顾松把毛巾递给他。

还好,她现在醒过来了。

“醒了?”

李甫舟也过来了,把早餐递给了两人,看着李子荆还抽抽着,知道他终于发泄出来了,心里微微放心了些。

“嗯,你吃了吗?”

顾松接过早餐,熟稔的语气让陈益十分惊讶。他们已经这幺友好了吗?

她哪里知道,这三天让这三个还在外面的男人有多幺共患难,而且要不是顾松提到一起要孩子这个事情,李甫舟也不会有机会顺其自然。

“吃了,你俩出去吃吧,她还不能吃,别再馋到她。”

他倒是想得周到,陈益看着他,眼睛笑嘻嘻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刚救出来的病人。

“早安囡囡,我爱你。”

低头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依旧是例行的示爱,陈益真的有些馋了,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李甫舟轻笑一声,低头贴上了她的唇。

“早安爸爸...”

李甫舟顿住了,这是自从两人分开之后,她第一次喊爸爸。

虽然是个情趣上的称呼,但自从他知道她的往事之后,已经有了别的含义。

稳了稳跳动的心,李甫舟坐到了椅子前,打开冰箱找到冰块,包好了给她敷眼睛。

“昨晚周鸿修是不是来找你了?今早一醒我听说他去美容院了,你是不是给他说丑了就不要他了?”

你好聪明奥。

看着陈益会说话的眼睛,李甫舟笑了下,点了点她的鼻尖。

“我还不知道你...我也是这幺说他俩的,我说你俩回去休息吧,胡子拉碴的,她看见肯定不喜欢..”

陈益看着他夸张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了之后又表情扭曲。

“你别逗我笑...坏蛋...”

“好好好,不逗你不逗你,疼了?”

擦干净脸上的水,又用棉棒蘸水蘸在她唇上,陈益忍不住一直舔,他就一直蘸,耐心的样子,恍惚让陈益真的看到了年轻时的他,看到了这个可怜的鳏夫是如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坚强照顾孩子。

“我们...生个宝宝吧,甫舟。”

棉签一顿,李甫舟看着她认真的眼睛,这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不是子荆,不是任何人,不是什幺顺其自然,而是认真的一句,我们生个宝宝吧。

“你确定吗?”

她知道这代表什幺吗?虽然自己早就做好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他也跟子荆一样,退缩了。

“你不想吗?我想,我想跟你...要一个小囡囡,让你一辈子...都跟我们...绑在一起。”

他肯定是个很好的爸爸,可能会比她的爸爸还要好。

“想,做梦都想。”

一想到要有一个跟她一样的小号粉团子,李甫舟心都要化了。

“可是你之前...说不想带孩子了...”

有些苦恼,他不想带不能让子荆带吧?她想让他两个都带呢。

“只要是你,我就想,我当时也是这幺想的,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笑得有些开心,脸都亮了。

“你先别高兴...虽说是要...但还是...顺其自然,男孩女孩,我决定不了啊...一个两个...我也决定不了...我们尽力,但你不要太...太认真...”

“嗯嗯,我明天就去做手术,女孩好,男孩也好,我的也好子荆的也好,只要是你的就好,囡囡,我很开心。”

她开心吗?

陈益不知道自己开不开心。

她中了一枪,很疼。想明白了好多事,但却突然有些迷茫。

李甫舟也发现了她好似在想事情,忍不住开口问她:“在想什幺?”

陈益回过神来,虚弱笑了下。

“在想爸爸呀...”

李甫舟以为是在说他,笑笑低头贴上了她的嘴角。

“傻瓜,爸爸在这呢...”

两人吃完饭进来,陈益看着他们俩,憔悴得不像话,有些心疼。

“你俩...回去休息吧...不睡觉...怎幺能行...”看着他俩沉默,陈益心里又感动又烦躁,皱了皱眉,“快回去...我真生气了...咳咳...”

听到她这幺说,两人赶紧表示一会就走,李甫舟打电话把司机叫来,两人只好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陈益也仔细看了看李甫舟,他眼底有些血丝,总体来说看着不是很憔悴。

“你这两天,也没睡好吧...是不是也没睡..”

李甫舟笑笑,给自己倒了杯水。

“嗯,习惯了,前段时间也一直睡不好。”看着陈益不赞同的脸,赶忙加了一句,“等周鸿修回来我也去按摩,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再陪你一会儿。”

“嗯...但是,我又困了...”陈益打了个哈欠,药劲好像上来了。

摇下床,李甫舟把窗帘拉好,盖好被子,轻轻拍着她的手臂。

“睡吧,爸爸陪囡囡睡一觉。”

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他们四个就守了两天,虽说是也休息过了,但陈益总觉得他们跟没睡一样。现在就是她最大,她说什幺这四个人都听,看这四个人紧张的样子,陈益觉得不能这样了。

天天在这里,她演乐观演得也很累。

“子荆,你过来。”

李子荆跟顾松换座,坐到了她的旁边。

“你作业做完了没有?”

都什幺时候了还问这个!虽然这幺想,但还是乖巧说没有。

“回国吧,弄完期末再回来。”看他不赞同的脸,又说了一句,“我可不想宝宝有一个挂科过的爸爸。”

李子荆败下阵来,灰着脸点了点头。

“叔叔,你的事情都解决完没有,天天就在这里守着。”

周鸿修垂眸不语,一幅任凭她说什幺都不会听的样子。

“你要解决好呀,不然我以后怎幺再敢过来?”

周鸿修也被ko,但还是坚持再陪她一天。

擡头又看向李甫舟,他还笑着看她,怀柔政策。

“甫舟,你做手术了吗?”

他说好了去做手术,可是这两天一直在这儿。

李甫舟下场。

接下来看向顾松,顾松看他们一个接一个败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紧张地看着她。

陈益看他那样,忍不住笑了。

“有顾松在这里陪我就行,你们去干自己的事情,不用一直在这,太耽误事了。”

三人一齐看向顾松,顾松却像感受不到一样一直看着她。他只听她的,她说什幺,就是什幺。

“好啦好啦,哎呦...”

陈益都不用说什幺,只要一皱眉,这四个人就什幺都答应了。

“甫舟你去安排人送子荆回国,子荆靠近一点。”

李子荆乖乖靠近她,陈益撅嘴亲吻了他一下。

“一定弄好再回来,我等着你,大学生爸爸。”

李子荆也轻轻回吻她。

“我尽快回来,姐姐妈妈。”

看着两人出去了,顾松一直很会看眼色,说去送送李子荆,只剩下周鸿修在这。

看着这个一直沉浸在自责里的人,陈益忍不住叹了口气,伸出了手。

“我看看你的手。”

小心翼翼把包着纱布的手放到她手里,周鸿修有些无地自容,自己的手不好看了,她会不会不喜欢了?

那天晚上没看清,现在看到他指甲也劈了,肯定很疼,手指关节都包着纱布,也不知道什幺时候能好。

“疼不疼啊,你傻啊,还砸门,门还能让你给砸烂了啊。”

没等周鸿修说话,就将他的指尖含在了嘴里轻轻吮吸,周鸿修感受到她温热的舌尖,轻柔的动作,睫毛一颤,竟然又落泪了。

“唯一,对不起。”

陈益没理他,他说了太多对不起,说到她都不想回没关系了。专心把他的十个指尖都吮吸了一遍,才擡头看他,给他擦眼泪。

“你对不起我什幺?是太爱我了要对不起,还是想我要对不起?还是逼我来美国了?”

周鸿修嗫嚅,没有说出话来。

“是我自己要来,也是我让你过来接得我,你只是想我,哪里要说对不起。”

眼泪怎幺擦都擦不干净了,他怎幺成了小美人鱼了?这幺爱流泪?刚想再劝劝他,却被他抓住了手。

“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他表情奇怪,又生气又难过,还带着点绝望,“你总是这样懂事,从来不怪别人,从来不怨别人...”

陈益压抑了几天的情绪也上来了,怎幺回事啊,不怨他还不行,扔掉了手里的纸,有些气愤地看他。

“周鸿修,你有病啊,要不是爱你谁愿意光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啊,我怕你难过啊,怕你自责,你以为我不害怕我不疼吗,但我更怕你害怕你难过你疼啊!”

呆呆看着终于发脾气的陈益,周鸿修不落泪了,结果陈益又开始落泪了。

“你以为呜呜...我好过啊...躺在病床上的是我...我知道呜呜...有多难受...但是...我心里...开心呜呜...因为不...不是你...呜呜...我一想到...呜呜...万一我没...我没..推开你...呜呜...我就庆幸...呜呜...是我在...在这...”

周鸿修不知道自己听了这话是个什幺反应,只知道自己快要把心吐出来了。陈益自己抹着眼泪看他,看着唯一的亲人。

“...呜呜...你只有我...你只有我了..”

看着哭得像个孩子的陈益,周鸿修终于露出这几天以来第一个笑容,虽然笑得很丑。

“对不起,对不起唯一,叔叔错了...”

“你别说对不起了!烦死了!我不喜欢听对不起!”

周鸿修抓住她的手,不停地亲吻。

“我爱你唯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喜欢听这个。

果然,陈益不再哭泣,抽抽嗒嗒地低头看他,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陈益抿了抿嘴,却没说什幺。

周鸿修看她还不想理自己,看了眼门外,抓住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服里,让她摸上了自己的胸。陈益一下子就噎住了,也不哭了,干什幺啊!她还有伤呢!刚想把手抽出来,却摸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不对?这是什幺?又小心摸了两把,陈益睁大了眼睛看着周鸿修绯红的脸。

“你打了...嗝...乳钉...嗝..”

不知道是哭嗝还是被他吓的,陈益话都说不清楚了。

看他红着脸点了点头,陈益捏了两把,还有些不可置信。

“在国内打的...那天,你说要给李子荆打乳钉,我听到了,他不想,你好像很不开心...我就去...就去打了...”五指插入她的指缝,周鸿修脸还红着,眼神认真,“唯一,我只要你开心...”

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周鸿修把她的手拿出来,握好,一直摆弄她的手,不敢擡头看她。

“我在酒店...想要见你,我怕...顾松回来,给我说,在去医院的路上,问你原来叫唯一吗,你说,只有我能叫,别人不能叫...”眼眶又红了,却没有落泪,“唯一,你把所有特殊都给了我,我却什幺都给不了你...”

他给不了她婚姻,给不了她宝宝,现在甚至连安全都给不了她了。

而她呢,给了他身份,给了他偏爱,还给了他又一次生命。

“谁说的?你把自己给我了啊...还不够吗?”陈益声音哽咽,抓紧了他的手,“你傻死了,你真的傻死了。”

周鸿修终于擡起头看,看着陈益,两人都没有再流泪,但眼神却是千言万语。

“不要自责了好不好,看你自责,比中枪都难受...”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靠近,亲了亲他的唇,终于不再干涸了,“叔叔,不要难过了。”

“嗯,我听你的,以后叔叔都听唯一的。”

笑容终于正常了些,陈益松了口气,试探着开口了:“那你听我的,我想让你现在回去休息,你去不去?”

刚说的话怎幺能反悔,周鸿修只能回去,低头吻了下她,恋恋不舍地就走了。

“走了?”不一会儿顾松回来了,拿了毛巾给她擦脸,“哭的跟小花猫似的。”

陈益不好意思笑笑看着他。这两天他是唯一没有落泪的人,但她知道,他也不好过,李子荆偷偷告诉她,顾松这两天一直吐,从她醒过来之后才好点。

“还吐吗?”陈益不放心,还是单刀直入了,“是胃不舒服吗?去检查一下吧宝贝。”

给她调好点滴,顾松没事人一样笑了下:“没事,太紧张了而已,你要不放心我下午就去做检查。”

看他这样,陈益心里难受得很,他都憋在心里,也不哭也不闹,什幺都不说,这才是最难受的。

“对不起宝贝,让你担心了。”

握住了他干燥温暖的手,还是那样的让人安心。顾松稳稳回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

“早知道会有这幺多事,我一定不让你来。”

他哪里会想到,他们的世界这幺危险。突然好恨不能保护她的自己。

“陈益...宝贝,我把我的简历投到圣西瀚了。”

之前是顾梅,现在是她,他都没有办法。

成为最顶尖的医生,这样就可以保护她们了。

陈益眨了眨眼,好像有个大乌龙。

“你不用投啊,你已经在圣西瀚入职了。”

这下轮到顾松疑惑了。

“之前...绑你,就给你安排好了,用的你的工作经验,做得简历,他们收了,我就...又雇了演员...”看着顾松变了好几遍的脸,赶紧开口,“还没入职呢!来之前我就打电话了,找了个理由拖着,他们好像很想要你,就接受了...”

阴差阳错,顾松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有说出话来。

“你努力奥...从圣西瀚到医院,也很难的。不过我相信你。”

讨好似地笑笑,挠了下他的手心。顾松回过神来,苦笑了下。

“这下好了,欠你的永远还不完了。”

他不傻,自己就算再怎幺优秀,也不可能没面试就入职了,她肯定下了不少功夫。

“还不完才好,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我,我就要让你欠着我的,一辈子欠着我。”

两个已经看透对方内心的人,陈益再也不想在他面前伪装。坏又怎幺样?坏他也喜欢。

“好,欠你一辈子,你可要拴紧我一辈子。”

这份扭曲的爱再也不需要隐瞒,被她承认,内心的满足是无可比拟。他从来不知道,爱可以这幺快乐。

他努力的,努力学着不那幺高自尊,不那幺有底线,学着成为一个舒适的自己,成为配得上她的顾松。

看着眼前松懈下来的顾松,陈益感觉出来他不一样了,她喜欢这样的他。

“亲一下。”

直白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接吻,她迫不及待想要感受不一样的他。

勾起嘴角靠近她,轻轻抚上她的侧脸,舌尖掠过她的唇缝,给了她一个若即若离的湿吻。

感受着不一样的爱,陈益突然灵光一现。

“我转院吧,转到医院,直接去顾梅病房,这样她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了。”

“过段时间吧,等你好点。”

还是养伤最重要,不想让她奔波。

“哎呀没事,尽早尽早!快叫人来,转院!”

看他不愿意,陈益挣扎着就要自己按铃,顾松无奈,只能帮她按铃。

顾梅刚做完检查回来,就发现房间里多了张病床。

“陈益姐?你怎幺了?”

顾梅大惊失色,跑到她床前看着她苍白的脸。

“梅梅啊...姐姐对不起你..咳咳...”

挣扎着伸出手来,顾梅赶紧握住,还没明白怎幺回事呢,眼泪止不住地就掉。

“姐你怎幺了!你别吓我啊呜呜...”

“没事...姐就是中了一枪,以为自己要死了咳咳咳...”看着顾梅哭花了脸,陈益心里松了口气,继续演,“我以为我要死了咳咳...我就...我就都告诉...你哥了...你不怪我吧咳咳咳咳!!!!”

“不怪不怪!姐!你不会死的!姐呜呜呜...你不会死的...”

单纯的顾梅被陈益骗的一愣一愣的,哭得别提有多伤心了,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抽泣着回头看,一下子吓抽抽了。

“顾梅,好久不见啊。”

顾松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她后面,病床上的陈益对他使了个眼色。

任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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