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若粤被老师的断截粉笔砸中,猛地一下醒来,就在高三的数学课堂上。
安静的课堂,认真求学的脸孔,整齐穿戴的校服校裤,严厉的师长,万变不离其宗的典型例题……
这一切简直像是一场唬人的梦。
可这一切正是她疯狂想要逃离的。
冷掉的便当,发腥的牛奶,永远昏沉的头脑,乱糟糟堆满桌的卷子和书本。
升学升学升学。
重本重本重本。
为什幺连死的权利都不给她。
她发狠地大哭,情绪就像是崩坏了一样。
她和那些街头发疯的疯子没什幺两样。
学生们露出厌恶的表情,没有比耽搁复习进度更可恨的人。
“能不能滚出去哭。”
“就是,不想听别耽搁别人。”
“心里阴暗吧。”
“烦死了,能不能别闹了。”
他们的恶意写在脸上,和上辈子楼层下边‘让她快跳一个试试’的表情如出一辙。
如同戏剧般的这一切让人脑袋发昏。
这,就是她的高三生活。
上辈子。
祁若粤查高考成绩那天,很平静。
平静到当分数明晃晃显露时最先哭的不是她,而是她妈,她爸在一边气不过,重重给了她一耳光。
她妈过来拉,她爸还是疯了一样踹她,她被踹离木凳,硬生生摔在地板上。
磕得骨头都痛。
她心头也只是想她爸是不是老了,这几脚还没地板给她来得踏实。
没有眼泪可以掉。
她爸看她那不知羞耻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她头发刮她耳光,愤怒得唾沫乱喷。
“我就说该全心全意让小阳读书吧。你看她这样死!当时要不是你跪下来求我,她那学费谁给她交,现在看明白了吧,这就是她读的书,这就是她他妈的读的好书!!他妈的,这分数连个二本都上不了,收拾包裹滚吧谁爱养谁养!”
她爸打完她就摔门走了。
她妈还在哭。
她也不觉得痛,就是觉得吵。
其实要是她还有力气的话,她肯定得说你打得真没点技术含量,动作又丑,骂得也粗俗,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呗。
不过她还是省点力气比较好。
因为她现在喘气都有点难。
鼻孔的血往嘴巴里灌呢。
她猜她现在肯定像个猪头。
想到那个画面就想笑。
她妈哭着过来抱她,边哭边喊着“女儿啊,女儿啊。”就像在哭丧一样。
不过她确实很快就要去死了。
就今天吧。
杨母哭了整整一小时,确实没泪可流了,这才撑着桌子颤颤巍巍往外走。
她说:“妈妈去买菜,你乖乖躺一会儿,待会起来吃点。”
也对,只有在她妈这,她才能被当个人看。
她费力点头,微笑牵动受伤的嘴部肌肉,只有那幺滑稽了。
缓了好一会儿,她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换了件衣服,往老社区走,找了个楼高点的,也没什幺犹豫。
正好不远处有个中年男人,看到她往哪一站,就知道有戏可看了,举起手机给她找角度,录视频呢。
她对他有点印象,刚她上楼的时候看见他正被领导骂呢,裤子上的灰还没拍干净,一会儿又顶着大肚子舔着脸给人卖笑去了。
这幺想着,竟然走神了,楼下的看的人开始变多。
“高考失利吧这是,没事明年再战吧。”
“啧啧啧,我说现在的年轻人,心里承受能力就是弱,走了,别看了,回家吃饭去。”
“我不信她真敢跳。昨天也有个失利考生,在那站了半小时,警察正往楼上赶呢,他自己就下来了。”
“是吧,你也不信。”
“妹子跳一个试试。”喊这句话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嬉笑着,仿佛是爱跟她玩恶作剧游戏的男同学。
她其实不想随他们愿的,但她又确实想跳。
她刚上楼的最后几步真是爬上来的,也是慢慢往杆子上扒的。
不跳都对不起那幺努力找死的自己。
那就跳吧。
于是真跳了。
安静了。
世界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