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荆转过身,看清身后拄着拐杖老态龙钟,正上下打量着他的老人,他向来对凡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审视,并不会因为对方的年长就客气,冷声道。
“本座是道士,有些道行,要看出这些,不难。”
“不错,是有些道行,和那些没有本事只会骗人的家伙不一样,看来阿锋那小子没有说大话哄我这把老骨头……”
老人笑笑,也许是记忆深处的经验与经历让他没有凭主观看人的习惯,并没有因为眼前这个年轻后生所说的略有些无礼轻狂的话语而气恼。
而是点点头,颤巍巍拄着拐杖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看男人有没有跟上。
“你是凌锋的爷爷。”男人几乎可以确定,语气是在确认。
老人点点头,“阎荆还有白阮是吧,你们就暂住在我家,吃住可以免,但你们得听我的规矩,帮我做些件事。”
“修阵画符会吗?”
“自然。”
“我来这里是来调查打醮那天发生的事,还有这里的祠堂内丢失的那尊佛像。”
老人原本颇为满意,但听到他说到这,语气突然便的不善,“年轻人,不要以为懂一点皮毛就能乱出风头,听我一句劝,打醮那天发生的事不是你能调查解决的,强行插手只会把性命也搭上去。”
“就像你怀里那个,她身上发生的,就是个预兆……”
阎荆冷哼一声,搂抱着白阮的臂收的紧了紧,开口,桀骜至极,
“本座向来言出必行,且你对本座实力的质疑纯粹多余。”
老人冷笑一声,“好吧,是我脑子不中用,忘了来这里查这些的人每个都不听劝,罢了,各有各的命,我只有一个规矩,除了帮我在封门三庙外围铸牢法阵结界,不能进入三庙所在的区域。”
说罢不再言语。
到了老人家,一座改造成民宿的四合院,老人腾了一间房给他们,阎荆进了屋子刚把白阮放到床上,就听见屋外有人来找老人。
听声音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哭闹不停的女人。
阎荆走出门,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穿着警服的女人,双眼通红,涕泗横流抓着老人不放,神情激动的说着什幺。
他走近两人身旁才听清女人的话语,“您一定要救救王警官,他撞鬼了,现在快不行了,我们错了……我们下次一定会听你的……”
“我不是说了不要进封门三庙吗,你们……你们都是自己造孽啊!”
老人神色一变,暴躁的用拐杖一下一下敲着地面,干枯的手指着女人,气的声音都在抖,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女人的恳求,跟着她走了。
阎荆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很久,几乎来到了村子边缘的林区才来到一座庙前。
然而越接近庙却越觉得不对劲,这庙所散发的阴气太重,没接近庙一步,阴气就重一分,到了庙门口那道被扯去封印符箓大大敞开着的庙门,阴气更是扑面而来。
而庙门的门槛上则靠着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面色青紫,不省人事,而可怕的是他半袖衬衫下裸露的手臂和脖子的皮肤上全是紫红色的脓肿癜痕,视觉上像皮肤被鞭子抽烂一样,很是骇人。
“王警官他进到了庙里面想要调查,我发现他的时候就成了这样……”
老人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是灰色的粉末,“把这个喂给他试试,要是还是醒不来,我也没有办法了……”
女人接过纸包,正要给男人喂下,后面却传来一个声音阻止了她,
“这人遭阴气侵蚀的太严重了,现在用香灰也晚了,不会有什幺效果的……”
“把这个符泡在水里给他灌下去,等他醒了再来找我。”
老人听到阎荆说的,知道他说的不错,认识到他的确比自己厉害很多,点头附和。
“照他说的做,照他说的做。”
……
白阮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完全陌生的床上,看向四周,亦是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
而刚想要起身下意识的寻找阎荆时,却发现窗户外的天空正在一点点变红。
原本照进房间的自然的光变的发暗发红,像摊流动的红色血液一点点蔓延渗透到房间里。
而外面天色也越来越暗,几乎一下子到了黑夜一样,只是那不是漆黑而是浓深的暗红色,黑暗里隐隐有红光闪烁,原本平静的天气也开始狂风大作。
风吹着窗户的玻璃啪啪乱响,力大到想要把玻璃拍碎,那就再这样嘈杂的声音里,她居然听到有女人尖细的唱腔。
那女人唱的幽怨诡异,如泣如诉,像是唱什幺戏剧,又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怨气,唱词也凄厉异常,她唱:
「郎在 欢心处,
妾在 肠断时,
委屈心情 有月知,
相逢不易 分离易,
弃妇如今 悔恨迟,
君忆否当日凤凰欣比趣,
又记否续负恩情过别枝,
又情否旧爱已无身宿处 」
随着唱腔的声音越来越大,黑暗里一个身穿嫁衣,七窍流血,脖子上有个巨大血窟窿的女人缓缓向她走来,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是认识她一样,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在见到她后,嘴角开始僵僵的向两边扯动,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唐阮阿姊,你来看我了啊!”
……
女人一步步向她走来,青白的脸上是狰狞扭曲的笑容,空洞洞的眼眶里不断有粘稠的黑血流淌,搽在颊上的胭脂刺目的红,每走一步,都有骨骼相撞摩擦的吱吱声。
像一具行走于世的腐尸拖着僵化的身体,不知道什幺时候腐肉掉落,蛆虫翻滚在腥臭的尸水中……
少女被吓得瘫坐在地,浑身发软发冷,脸上血色全无,连眼泪什幺时候滑下的都未来及察觉。
全身汗毛炸开,身体便先一步不受控制的抖如筛糠。
手脚瘫软坐了几秒,突然毫无形象的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的向后退去。
直到退到了墙根根本无路可退处,才不得不停下来。
而女人笑着,亦步亦趋,头上的凤冠珠钗一步一颤,随着她越来越近的脚步,流苏朱翠不徐不疾的叮当作响,悠悠的每一响都催得她的呼吸越加急促,几乎窒息。
突然金石朱玉相击的声音倏然从耳边消失,她擡头猛的发现面前明明离她还有五六步距离的女人居然消失在了面前。
只有鼻间萦绕的淡淡血腥气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因为惊吓而混沌的大脑渐渐清晰起来,她警惕的看向四周,确认没有那女人后仍不敢有大动作,在墙角缩抱成一团,一把扯下颈间系着的小巧的锦袋。
从里面倒出一枚符箓展开,后学着阎荆平时的样子,把符箓夹在二指之间,从臂弯悄悄探出脑袋观察着。
四周都没有发现什幺,她松了一口气,垂下眸,正准备撑着地起来时,落在地板上的视线里猛地刺入一双绣着并蒂莲的红色绣花鞋。
“嘻嘻……唐阮阿姊……唐阮阿姊……你不记得初桃了吗……”
白阮吓得尖叫一声,擡头的瞬间女人那张惨白的脸突然贴上来,她用手阻挡躲避时符箓却从指缝滑落。
遮挡在眼前手臂的缝隙里,她看到只剩血窟窿的眼睛看着她,突然随着骨头咔咔的巨响,女人的脖子连带着整张脸扭转一百度。
她眼前不再是血窟窿而是一张反倒着,僵僵咧开的殷红的笑唇和里面森冷尖利的细齿。
白阮恐惧到了极致,在那尖齿碰到自己手臂的下一秒晕了过去。
而见她晕倒,女人却停住动作,变回正常的形态,看着白阮叹了口气,“阿姊你不要怪我……谁让你不记得我,我只能这样了……”
说着从白阮头上剪下一簇头发,从红色嫁衣大袖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木制人偶,木偶的身上用朱砂刻着生辰八字,她用红线把白阮的头发系在了人偶身上,又把人偶塞进了床上放着的白阮背包的最里层。
“朗青为了救我被那些来村里的坏家伙蛊惑要伤害你,希望阿姊你千万不要被朗青发现……”
女人说罢挥袖召出四个轿夫样子的纸扎人,擡着一座纸扎的大红花轿走到她面前,她掀起大红纸帘,进了轿子。
跟在轿子后面出现两个纸扎的童男童女,发出嘻嘻的笑声,尖利的声音唱着诡异的童谣:
新嫁娘,哭兮兮
白幡红衣人人避
公鸡打鸣她拜亲
白烛焰跳她送命
生同衾来死同寝
……
边唱边欢欢喜喜的为她盖了轿帘,消失在黑暗里。
……
唱词来自一个粤剧,非要问哪个的话,只能告诉你是山村老尸里楚人美唱的那个hhh
佩戴耳机服食更佳(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