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可能!”
云夫人温怒的吼道,转身背过。
“你不嫁人已是让阿母心力交瘁,如今还要去西北?”
“你可知那地荒凉至极,你父兄...”
“求阿母成全!”
女子双膝跪地,纤纤玉手脱下发髻中的白玉簪,柳叶弯眉水汪汪的眼睛尽是孤注一掷的念想。
意兰不敢擡头,可等待良久,却只等来了长长的叹息。
“你说实话,兰儿,你去西北只是为了照顾你的阿父?”
“父亲常年征战落了腿疾,此番定该女儿尽孝...”
阴云遮住了她的眼睛,似是要落雨了。
“只是嫁娶之事...”
“若阿母同意兰儿前往,兰儿...便愿意嫁给肖明君...”
窗外风和日丽,水天共色,可那眸间却是灰蒙密布。
意兰刚踏出周府门前的那一刻,远边的夕阳映入眼眸,夏蝉不语,夜莺未鸣,万物皆为她送行。
马车已是缓缓停靠在她面前,雪柳背着包袱,撩起帘子,为她铺好马凳。
世人都说放飞自由的爱如海阔天空碾转的芳菲,可唯独她对他的爱难开心口,是注定的终生溯洄,无望奔赴。
如若今生只是远远的瞥见你都是奢望,那这一遭黄泉我也愿全力争取。
“小姐,马车颠簸,路途遥远,恐要走上十天半个月,我为您拿了几件厚绒披,先盖上吧。”
雪柳在一旁柔声提醒。
穿过邑都城的繁华,便是林郊树影婆娑的丛林,似乎一眼就能望到西北寥寥寒风的荒漠,残喘或嘶鸣。
夜幕缓缓降临,车中也渐冷了起来,意兰裹紧了绒披,靠在窗边。
不知何处传来了几声悉悉嗦嗦的动静,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响亮。
雪柳敲了敲车壁,问道:“马夫,外面是什幺声音?”
“回姑娘,小的什幺也没看见啊...”
雪柳疑惑的掀开帘子想要一探究竟,却看到了惊骇一幕。
那洞中走来了一匹黄斑吊睛白额虎,瑶见前山之山,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马车,随着雪柳一声尖叫,退回车中,立马狂翘车壁:“快...快走!快走!有虎!有虎!”
还没等意兰反应过来,身后已是传来了阵阵虎啸,虎尾扫击着灌木丛,刷刷乱响,惊心动魄。
“虎...?”
女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顿时脸色苍白,像是丢了魂。
“两位姑娘抓紧了!这虎天性食肉,得快些甩开它才行!”
随着缰绳重重的甩在马匹上,整辆马车迅速颤抖起来,让意兰不得不双手扶着车壁,惶恐不安的抓紧了晃动不堪的锦帘。
可那虎似乎不逊于骏马,虎身穿梭在丛林间紧紧追赶着,那掀开的帐幔之间,意兰似乎瞥见了那又饥又渴的虎眸,在黑夜里发着绿光。
平日里她温婉秀雅,只会在桌前读四书五经,写些如画的诗句,此番看到这样的景象,怕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身子都有些僵硬。
谁知前些天下了几夜的夏雨,路面湿滑,马车疾步奔走,车轮打滑,根本拖不住沉重的后车,竟完全偏离了轨道冲向了不远处的山崖。
当车夫发现那远处竟是万丈深渊时已经晚了,他大力的拉动缰绳想要调转方向,却因离那崖边太近,马车顺势掉了下去,幸而一旁是一颗年轮已久的古树探出了粗壮的树枝,将马车生生卡在了中间。
可那车壁已是摇摇欲坠,车上的人只是稍动一下,那树枝就会弯上一节,离死亡就更进一步。
雪柳已经哭的满目泪痕,她握着意兰的手哭喊道:“小姐...若是我死了...家中还有弟弟妹妹怎幺办...”
女子紧紧抓住雪柳的手腕,她的全身早已血液凝滞,可嘴唇还是颤抖着安抚:“生死之事莫要乱说,你我都会没事的。”
可她知道,那眼前便是无边的悬崖,若是真的葬身于此,恐怕就宛如一滴水流入江海,尸骨都再难寻觅。
只是还有些仲夏夜未了的梦,脑海中闪过少年郎的身影,也亦如此般纵身一炬。
一旁的雪柳还在哭泣,可她却流不出一滴泪。
恍惚之间,好似听到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帐幔被悄然掀开,竟看到了她正左思右想的人儿。
“兰妹妹,别怕,是我。”
“哥哥救你出去。”
星垂平野,模糊的月色洒在丛林之间,少年一身戎甲从马上跳下,长剑缀在腰间,身影融进黑夜里,低头浅浅望着她,所有锋利的轮廓都消失在翩翩温柔中。
他永远是这样,是天边无暇的弦月,让人想起雨后的青竹,遗世而独立。
“哥哥...”
她是开心的,眼眶中瞬时间蓄满了泪水,不疾不徐的掉落下来。
定是老天听得了她的心声,圆了她的梦。
可那树枝似乎快要折断,发出断裂的声响,让那车又向悬崖挪了一寸。
“哥哥...太过危险...还是不要过来...”
她着急的大喊,却看到少年拿起麻绳捆绑在身上,另一头固定在树上,将身子探了进来。
“十七!尽全力将马车拉离崖边!”
周怀安向女子伸出手,狭长双目明亮泛着微光,看着眼前的意兰发丝微乱,白玉一般的肌肤有些憔悴,只是这样的就让他心里咯噔一声。
以后定不会让兰妹妹再经受如此的害怕了...他不知为何,这样想。
纤纤玉手搭在他的掌心,是冰凉的触感,是水遇了火,是周意兰遇见了周怀安,终究沉沦在烈焰中,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