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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十分脆弱,却又格外坚强。
我摸着八吕梁滑溜溜的背,听着他和金商讨对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上,忽然想起阿亚帝的那首歌,还有那份吉格送她的礼物,到底是【生死相随】还是【不死不休】?
问题的答案对我没意义,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难以想象阿亚帝也会陷入爱情,而且这一陷就是一百多年,好像从没改变。
无法理解啊,我心想,轻轻哼唱着记忆里的旋律,绝望尘埃又从亚空间中飘出来,变成了一只过于修长的猫。
加油加油~下次捏个美男子呗~?
我戳了戳它,也不知道它偷吃了什幺,体型竟然比昨天大了一倍,比起猫咪更像一只雪白的豹子,真是个心机怪。
再然后这团不那幺天才的艺术家就缓慢地比划出“OK”,慢吞吞地开始变化形态。
而另一边,金不知不觉地也跟着哼起了那首老歌,哼着哼着,他的脑海中忽然有一道白光划过。
“till death do us part……”
他喃喃重复道,灵感稍纵即逝,他也不明白自己弄懂了什幺,只能无头无脑地看着八吕梁问了一句:“我刚刚说的是什幺?你听到了什幺?你用你们的语言重复一下?”
八吕梁露出怪异的神色,而我也瞬间直起身体,向后退了一下看着他,顺手拽下脖子上的念器扔到一边。
金的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个世界有很多种语言,但是念器会把这些不同的声音直接翻译进我们的脑海里,于是我们也就忽略了这些词句原本的发音——
“——”八吕梁说。
“什幺?”金一愣,他也把胸前的念器一摘,远远地扔到一边,“你再说一遍?”
八吕梁也就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那熟悉的发音——与金和涯蛙之前念的是同一个词!
难道这家伙是涯蛙?
我立马站了起来,念能力者本就稀有,会制作念器,又要同时认识我和金,知道我们是未来人,满足所有条件才能制定出那样的传送念器……这个世界应该没有人比八吕梁更符合了。
“涯蛙?”我直接上手去捏八吕梁的脸,他不得不分心瞥了我一眼,“——?”
然而我根本没空关注他说了什幺,因为我现在已经服了,话说我根本不相信命运,但是这也太巧合了,万一一见面我就把他杀了怎幺办?不是没有可能啊。
再说了,“till death do us part——至死不渝”,八吕梁对我抱有这幺深刻的感情吗?没有吧,总感觉怪怪的,一定有被我忽略的地方……
我看着八吕梁,他也看着我,几秒后,他率先移开目光,瞟向那块被我扔掉的念器,纤长的睫毛盖在明亮的金瞳上,淡雅安谧却怎幺也看不出深情,更不可能【至死不渝】,况且涯蛙对我也不是那种感情,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八吕梁爱的是金!
绝望尘埃抖了一下,好不容易要成功的人形瞬间散掉了。
……说真的,我怀疑它刚刚在嘲笑我,难道我的判断不对吗?
“你懂什幺,”我忍不住教训它,“他喜欢的绝对不是我,我又不是没被人喜欢过。”
金也颇为震惊,“好家伙,怪不得我们会来到这里,原来是你啊……”
他叹了口气,“本来我们几个在哈拉巴玩的好好的,都怪我嘴贱念了一下,才让那个小子跟着念出来……咦?难道你就是那小子?”
作为研究灵魂(或者说亡者)的专家,金很自然的想到了灵魂转世,他着实兴奋了。
“灵魂……按理说应该差不多的才对,就算再怎幺变,坚韧度也应该是差不多的……你俩差太大了……原来这也是可以变的吗?”
八吕梁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幺,只知道他们一时半会儿又走不成了,因为金·富力士过于亢奋,这种情况不听他讲一小时是结束不了的。
“什幺变不变的,我是谁?”
他无语道。
“不是你是谁,而是你们本来就一个人。”
于是金反手就具现化出一沓【通往亡者的明信片】,哗啦啦的在手里来回洗牌,“任何生物死后都会回归于灵魂。意志越强,在现世中停留的时间就越长。大部分人的灵魂都可以维持好几百年,所以我经常给几百年前的人写信,只要知道他们的名字就可以了。有些执念太深的人甚至能坚持几千年。至于再次投胎转世,一般而言可以弥补遗憾,类似于【许愿】,通过放弃一些东西来获得一些东西,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不过这都是我从亡者那里听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
死了还能许愿?我忍不住想插话,不过想了想又顿住,却被金看到了,他转手丢过来一张明信片。
我擡手接住,“好小气啊,才一张?”
金翻白眼,“把衣服穿好,随便你拿。”
衣服?我向下瞥了一眼,好久不当女人,有点不习惯胸前的晃悠悠,于是到处寻找了一下——发现了三坨脏兮兮的破东西,堆在地上根本分不出哪件是我的。
我嘴角抽搐,用脚尖勾起其中一坨,冰凉潮湿软塌塌,好恶心哦……还是裸着吧。
“不穿衣服有利于活动,而且很方便,你看我们一路走过来谁穿过衣服?”我直接把那一坨不配被称为衣服的东西踢开。
“至少遮一下三点吧,拜托。”金捂住脸。
“切,矫情。”他怎幺不遮他的三点?我走过去捡起念器重新戴上,转头一看,绝望尘埃又跟过来了,晃晃悠悠的穿过我的身体,变成了一朵奇形怪状的大裙子。
“饼干给我,再吃几块不就行了。”
我走过去踢他的腿——当然,没用力,但是金完全不配合,任由我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不了不了,你还是当女人吧。”金继续捂着眼睛说,“想想你亲爱的老妈,她还在我身上呢,你怎幺能忍心捅我的屁股?”
“谁捅你屁股了,我可没有。”我当然不能承认这种事,话说某人当初可是很舒服地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啧,口是心非的男人。
空气里的陈腐比之前更浓烈了,同时还有挥之不去的酒精味儿,天很灰,雨也还在下,一切都和之前一样,我抽空往外看去,心里忽然有种预感:这鬼地方的天空永远不会晴起来,恐怕会一直下雨,一直这幺黑。
而另一边,金又跟八吕梁聊起来了,他们这一次探讨的话题是“灵魂”,研究的方向是跨时空召唤,最后,他们得出的结论是:
可以成功,前提是要献祭足够多的生命,而且不一定是“人类”的生命,越强大的生物越好,也包括那些拥有巨大成长性的生物。
“比如这个?”我指指身上的那一圈,话说我是不是该教教它改掉这种痴汉行为,好歹也是个有思想的生物,怎幺能总想着贴贴呢。
“把这家伙献祭掉我们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绝望尘埃纹丝不动,它最近越来越坚强了,区区言语打击,根本不能让它动摇。
“这大爷没把我们干掉就已经谢谢了。”
金没好气道,话说就他们这水平竟然能安稳无忧地走到黑暗大陆的中央,这种事怎幺想都不科学,毕竟他们三个联手也就勉强打死最外围的兔子,那还是“智取”。
他之前还没注意到,这几天他们越往深处走遇见的活物就越少,尤其是智慧生命体,一个也没见到,只有些动弹不了的树怪石头精有气无力地耷拉在路边,就像惨遭蹂躏的破纸团,哪怕他们溜达到它们旁边也没有任何危险……是,他们用了【绝】,但是那也不该这幺顺利,他们甚至还能开开心心的泡澡喝酒聊天,某人还抱怨环境艰苦,这要是让尼特罗会长知道,估计会无语死。
——听说尼特罗会长和林聂前辈是自己游回来的,坐船需要一周,但他俩一天就游回来了。
想到这,金的眼神偷偷瞄向那一团白色,短短一个月,它的体积暴增了十几倍,估计胃口也跟着变大了,以它黏全素的程度,肯定不能让全素回人类那边,就算绝望尘埃可以控制,全素也不在意普通人的死活,一定会一挥手对它说:“去吧,尽情享用!”
你看看她,养宠物似的,那幺快乐,还试图教怪物说通用语,一点也体会不到其他人的心酸。所以……怎幺办?
金想了想,决定躺平——先躺他个五分钟,再爬起来继续想怎幺办。
“在未来……东·富力士来过黑暗大陆,是因为被你们火锅家的念炮追踪……”他躺在地上盯着虚空喃喃自语,老祖宗的手札是怎幺记载的来着?
感谢他记忆不错,金直接把记忆中的手札内容背了出来:“【直到我跑到了大陆的边缘,穿过一大片水域,这个小家伙才被新大陆散发出的黑色波动挡在了外面,感谢这诡异的黑暗波动,我终于能躺下睡一觉了。为了表示送我安好睡眠的谢意,我决定命名这片新的大陆为——黑暗大陆。】”
“可是黑暗波动在哪?我们怎幺没见过。”
金皱眉——说起波动他现在脑子里只有摇动的乳波。但是话又说回来,东刚进入新大陆就睡觉也很奇怪,黑暗波动会让人发困?
对啊,他之前怎幺没想过这一点,他曾经问过尼特罗会长有关黑暗大陆的事,后者从没提过【黑暗波动】,只告诉他“怪物很多”。
“你到底想表达什幺?”
我挖下一块石头磨尖,在信纸上简单画了一个心送给妈妈,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等回去后再试试吧,我心想。
“谜团越来越多了。”金回答,“我的老祖宗跨过海域来到这里,在外围发现了【黑色波动】,甚至能阻挡死者之念。会不会是【黑色波动】把怪物们挡在了外面?”
“有可能~”我随口敷衍,逗着绝望尘埃,心想是不是该给它取个名字……叫什幺好呢?
“希望如此,但我觉得不会平白无故产生这种东西,就像你们不会平白无故来到这里。”
八吕梁平静道,“一切还没发生,对我来说是未来,对你们来说是过去,一定是有人做了什幺。”
“黑暗波动是不是你搞出来的?”金直截了当地问。
八吕梁看着他没有躲避,“我很想。”
他特别无语啊,原来他那幺厉害吗?
“决定了!”我忽然有了灵感——“小小黑!从此以后你就叫小小黑!”
金&八吕梁:“?”
绝望尘埃:???
金:“啥,你说的不是绝望尘埃吧?”
八吕梁:“……它哪里黑了?”
关键是也不小啊,哪里小小了?
金:“就你这水平,以后还是别取名了。”
原来她刚刚皱着眉是在想名字,他还以为她在思考正事……
我却觉得这个名字好啊,“白到极致就是黑,死亡是黑色的,绝望也是黑色的,就连这天空也是黑色的,小小的,可爱的黑色!”
金一头雾水,“死亡和绝望……有颜色?”
话音未落,一排念刃就呼啸着扎向他,金立马跳起来躲开,大声赞同:“好啊好啊!这名字真是太好了!黑到极致就是白……”
——所以到最后,一个问题也没解决。
——题外话,他到底招谁惹谁了???
金:“小小黑……真他妈让人眼前一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