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月余,端静都没有见到皇帝。
只听说皇帝召了乌梁罕来京,并赐了一座公主府,预备让他在京中迎娶自己,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回喀喇沁。
紧锣密鼓,婚礼的一切都准备了起来,布嫔每天忙上忙下张罗着给她准备嫁妆。
端静却丝毫提不起兴趣。
皇帝似是真的要把她嫁出去,还令宫里最好的绣娘,给她绣制嫁衣。
婚期定在了六月二十八,一个上好的日子,宜嫁娶。
时间匆促的,似是皇帝无法再忍耐下去,急着把她嫁出去。
六月中旬,端静木然的被宫人伺候着试穿嫁衣,正红色织金凤凰朝日裙华丽的耀目,上好的金线刺绣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布嫔一脸欣慰的看着端静,目光里有带着些复杂。
她亲自替端静整理裙角,又掐了掐腰身,叹气道:“皎儿,你怎幺又瘦了,瞧瞧这腰身,怕是还得收紧半指。”
端静一点也不在乎嫁衣是否合身,她只觉得自己心里闷的难受,这种难受是布嫔、四公主、牛常在、绿衣等人无论怎样安慰陪伴,都无法抹去的。
她不知道自己怎幺了?
是生病了吗?
端静缓缓依偎在布嫔肩头,“额娘,我吃不下……”
布嫔心拍了拍她的脊背,沉默半晌,轻声问道:“这幺难过吗?”
端静阖眸不语。
“娘娘,梁公公来找公主,说是皇上要见殿下。”
梁九功恰到好处的到来,打破了安静。
端静闻言突然睁开眼睛,带着诧异和惊喜,急切的吩咐宫人道:“快,快给我换衣服。”
端静匆促的换了衣裳,匆匆的跟着梁九功走了。
身后,布嫔站在门前,看着端静离开的身影,目光复杂,久久伫立。
半晌,她释然的笑了笑,对着身边一个面容寻常的宫女道:“去告诉皇上,他说的,本宫都同意了,让他记住自己的承诺。”
“请娘娘放心。”
……
干清宫门口,端静匆促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越靠近他,她反而越不知所措。
“公主,皇上在书房,你知道在哪的,奴才就不进去了。您请。”梁九功只送她到门口。
“……好。”端静点点头,不安的绞着帕子。
虽然一年没有回过宫,可干清宫的一切历历在目,她怎幺会忘记?
站在书房门前,她踟蹰不前,半晌,才举手扣了扣门,“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进来。”皇帝熟悉的声音传来。
端静抿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而后犹豫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皇帝端详着桌案上的一份折子,听见她进来,头也没擡。
端静咬了咬唇,问道:“皇阿玛唤儿臣来,有何吩咐?”
她没有行礼,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等待训斥。
可皇帝却置若罔闻,仿佛真的不再在乎端静的一切了一般。
他没有一脸宠溺的看着端静夸她今天穿的真漂亮,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急切的将她搂进怀里疼爱。
他就那样随意的对她招了招手,“来,自己挑一个吧。”
这种无视比冷漠更让端静难过,她不由的红了眼圈,强惹着不让眼泪掉落,免得平白让他轻蔑。
端静,这是你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端静平复着内心,强装平静的走上前,“选什幺?”
“你的封号。”皇帝幽幽道。
端静闻言一惊,而后又淡然了起来,是该选封号的,公主嫁人之前怎幺能没有名头呢?
她唇角抿出一抹苦涩,顺着皇帝的视线朝桌案上看去。
“这是礼部拟的封号,你看看喜欢哪个?”
桌上赫然写着三个封号:纯悫、恪柔、端静。
看见那个熟悉的封号,端静眼睛雾蒙蒙的,不知是不是命运的流转捉弄,兜兜转转,还是转了回来。
看见“端静”二字时,她有一种宿命的感觉。
端静指尖缓缓划过纸张,落在了“端静”二字上,“……就它吧。”
皇帝盯着她指尖的两个字,目光微凝,随即看着她,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也好。‘端静’二字,甚美。”
端静偏头看着他的眼睛,轻轻道:“我也很喜欢,多谢皇阿玛。选完了,儿臣告退。”
端静目光轻轻划过皇帝的眼睛,而后转身欲走。
“皎儿。”皇帝从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一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皇帝声音低沉。
“多谢皇阿玛厚爱。”端静没有回头,挣脱皇帝的手,继续向外走。
嫁的人不对,婚礼再盛大,也不过是往腐朽的枯木上镶金子,浪费而已。
皇帝看着端静离开,目光里满是不忍,天知道他多想直接把她抱在怀里,问她到底经受过什幺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天知道他在看见她选了“端静”二字时,心里的惊涛骇浪。
皇帝想起梦中那个拥有她却不珍惜的乌梁罕,不禁握紧了拳头,再等等,再给他一点时间,他要把喀喇沁连根拔起!他要让她彻底认清自己的心!
六月中旬,皇帝下旨正式册三公主为和硕端静公主。
六月二十八,宜嫁娶。
婚者,昏也,指的是黄昏时分。
下午,端静被伺候着穿上了嫁衣,流光溢彩,满头珠翠,华丽至极。
四公主带着一众小公主们来给她添妆。
至于五公主,自回宫后她就没见过了。但没来也好,端静大致猜到了今日的局面有她一份。
端静身着正红色织金凤凰朝日裙,裙摆下露出一点点红色牡丹花绣鞋,领口袖口皆有鸾凤和鸣纹,凤冠霞帔,华丽逼人。
玉白的小脸浓妆艳抹,今日显得格外妩媚。樱唇艳红,睫毛翩飞,是勾魂摄魄的美。
四公主为端静插上最后一只凤簪,赞叹的看着她,感慨道:“皎儿,你今天美的简直恨不得让人藏起来。”
端静随意的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再好看又有什幺用,女为悦己者容。
那种人渣,实在不配她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