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存了打拖延战的心思,之前一直溜着苏彩到处跑,亦是看出经过两轮比拼,对面这位已经体力不支。
他观苏彩在术法上造诣很高,自知在法术运用上占不到多少便宜,可毕竟对方身量矮小,想必年纪很轻,对高强度的精力持续消耗战经验不足,时间长了肯定吃不消。只要能拖住苏彩,熬到她精疲力尽,待她稍有不察便是胜利之时。
他有意消磨苏彩斗志,又一次近身时,扬声朝她喊道:“左右你抓不住我,身为一个小姑娘,到时力竭被我打下去多不好看,不如省省力气,早早认输,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苏彩累极,并不上勾和他搭话,平白耗费心神,只在护好屏障的同时冷不丁斜斜朝他面门拍出三块冰凌。虽未能击中,亦是将他逼退几步。
她一边警戒着,一边默默对比如今二人形势状况。
此人身形矫健,时常故意刺激她去追他,目的相当明显,意在加速她的精力消耗。现下她不再主动出击,虽能再多支撑些时间,但对方也并非泛泛之辈,见挑衅不行,移动间不大不小的攻势密集许多,偶尔夹杂暗器进行一波迅猛强攻,诡谲多变、防不胜防,依然对她的精力消耗造成很大负担。
苏彩清楚,她需要一个机会,速战速决。片刻,她微微擡眸,拟定了一个想法。既然她追不上他,那就让对方来找她好了。
苏彩擡手捏诀,数道水柱冲天而起,看似接连袭向对手,却在水柱被对方冻碎之时,再起一道巨型椭圆水幕横在中间作为阻隔,她身形一动骤然开始追击。
不过如此,对方见状摇头嗤笑,亦是迅速做出反应,进行位移,边不忘嘲讽苏彩:“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以为我被前面的动作扰乱,没能看清你的动——”
话语戛然而止,苏彩在极近的距离和他面面相觑。
她朝他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猫抓老鼠般的精明,法宝千丝随心而动,瞬间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自动打上上百个蝴蝶结,猛摔在地。
苏彩默默平复好因极速跑动而快的有些紊乱的呼吸,整了整衣袖,慢条斯理的蹲到他面前,学着他刚刚欠扁的语气,俯视取笑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眼瞎,专门朝敌人的方向跑吧?”
底下观众一片哄然大笑,从他们的方向来说,确实是看到此人突然像没长脑袋似的和苏彩来了趟双向奔赴。
他徒自攥紧手掌:胡说!他明明选的是反方向,怎幺可能迎头撞上?
这位道友心思百转来回,最终怒不可遏:“你是不是用了幻术,我要举报!”
苏彩错愕笑道:“怎幺可能,幻术至少要筑基才用的出,道友未免太看得起我。”
说罢她顿了顿,知他输的莫名其妙,心结难消,便擡手指挥千丝让他坐起来。自凝了块同样的小型椭圆水幕悬在他面前,又伸出一根手指隔着水幕从左向右整个移动给他看。
“!”
竟是这样,他心中大骇,只见苏彩手指分明是在从左到右在移动,但隔着水幕看时竟成了从右到左。
当时他隔着水幕的一瞬间,看到的移动方向是反的!所以当他自得意满的以为自己是错开位置时,实则却在朝她快速靠近。
明白个中原委后,他周身气焰顿消,低声一叹,由衷佩服道:“道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玲珑心思、聪慧过人,是我败了。”
苏彩摸摸鼻子,受之有愧,十分谦虚:“没有没有,关键还是九年义务教育教的好。”
感谢光的折射救她狗命。
“?……什幺九年义务教育?”
“……”一时跑偏说漏了嘴,苏彩立马弥补:“啊,我是说,还是课上老师教的好!”
打过三轮,苏彩终于可以先下场休息,见承明靠在一处树下闭目养神,她凑过去蹭了个位置打坐,一边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
“战绩如何?看你气定神闲的样子,我猜……是不是全胜?”
承明点头,淡然道:“运气不错罢了。“
什幺运气不错,苏彩自然不会当真,她朝承明摇摇手指,纠正他道:“以你的实力,并没有运气什幺事。只有我这样的菜鸡,才需要运气。”
说到这,苏彩忍不住抱怨:“我居然在第二个就碰上了花芷荷!把我可怜的小心脏吓的……像她这种正儿八经,从小真刀实枪历练出来的拿来和我比,那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还好她比较温柔,没一上来就对我下死手。承明,你一定要小心,她那预判布局能力简直绝了!”
一道嘹亮的嗓音远远插进来:“苏菜菜,你在这和承明瞎说什幺呢,做什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刚下台的陈越抖着灰,几个大跨步来到他们面前。
苏彩翻了个白眼:“我这叫第一手敌方资料好吗?”她忍住将陈越一脚踹出去的冲动:“还有,陈二狗,不准叫那个名字!!!”
可惜陈越的逆反心很强,他挑眉叫嚣:“那你还叫我陈二狗呢,我就叫!苏菜菜,苏菜菜!”
“啊,气死我啦!”苏彩抓狂。
一旁的承明忍住笑意轻声咳了咳:“看来大家的名字都很有趣。“
“并没有!”苏彩和陈越异口同声。
承明莞尔:“好吧,那你们现在的战果如何?”
见话题被引回正轨,苏彩不再过多纠缠,老实比了个二。陈越也是胜了两场,不过他心有不甘。
“要不是你那时搞偷袭,说不定我就和承明一样三连胜了。”
苏彩无情讥讽:“还不是某人笑得得意忘形,下盘不稳,自己技不如人还好意思说,呵呵。”
复又一想,她幸灾乐祸继续道:“你肯定还没遇上花芷荷,我等着到时候看你被打到腿软。”
陈越却挺了挺胸膛,自信一笑:“我堂堂男儿,怎会腿软,定要让花道友好好瞧瞧我的英姿!”
苏彩嫌弃看他一眼:“就你?吹,可劲儿吹。”
打闹归打闹,众人粗略聊完便各自抓紧时间恢复精力。
一个时辰后,擂台再开。
这次苏彩运气奇好,基本没费太多力气就下了场。
她站在树下,暗暗思索:欧非守恒,这次的运气爆棚代表了下次的难度地狱,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已经胜了五场,忧的是后面可能一场都胜不了。
首先她不可能能胜过承明,梁衡也悬,还有一个不知名,但估摸着都是第二次参加练气小比的,别人都十年奋战了,她赢的概率也很低。
生活不易,苏彩叹气。
过了会儿她旁边蹲下个和她一起叹气的,他叹的断断续续,身体不大好的样子。苏彩往旁边一瞅,哦豁,陈越!
看他一副萎靡不振的神态,苏彩心里简直乐开了花,面上却不显,只露出和善的面容,用充满善意的嗓音循循诱导。
“说吧,说出来会好受些,你这是经历了什幺?”
陈越长长向前吐出一口浊气,将语调拉的平直而惆怅:“第一场,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赢了梁桓。”
苏彩拍手称赞:“哇,赢了梁桓!干的好!那后面呢?”
听苏彩催促,陈越悠悠扭头看她一眼,那一眼里透满了人间沧桑:“……然后我和承明对上了,你懂得。“
苏彩秒懂。
陈越好胜心强,从不会主动认输,而承明也不是个会放水的主,他这是先被承明狠狠吊打了顿。
啧啧,可怜,可叹。
不对,虽然可怜可叹,但陈越被承明吊打时日已久,万不至于如此颓丧,肯定还有后续。
于是苏彩继续斟酌着语气,像生怕惊扰了什幺似的继续轻声询问:“那再后面呢?”
果见陈越眼尾倏地憋红,话语带了些来不及掩饰的哽咽:“……我遇到了花芷荷。”
他愣愣看向前方人潮,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如死一般的寂静中,苏彩不由得跟着屏住呼吸,不敢动作,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眼前脆弱非常的陈越,出现个好歹来。
待陈越再次愿意开口时,他语气间浸满了纯情少男被骗后的深深沉痛。
“……是谁说的花芷荷是温柔那挂的?她一上来对我就是杀招,还专门朝着我的脸打!后来她明明看出我实力不敌她,已经力竭,她,她居然还故意不直接给我来个痛快,而是溜着我打!”
说到悲痛处,陈越控制不住微微提高了音量,又神经质的念叨了遍:“她溜着我打啊!”
“我从未见过如此卑鄙无耻之人,她一直溜到我最后腿脚发软,让我力竭跪到在她面前才罢休。在那幺多人面前……我的清誉,我的名声,毁了,全毁了……”
陈越说着说着又想起刚刚在台上被花芷荷支配的情景,他默默环住自己的身子,在树荫下渐渐缩成一团,弱小可怜又无助。
苏彩看着树荫下徒自颤抖的陈越,一时百味陈杂,不知该说些什幺才能起到安慰振奋的作用。
不过……以她和花芷荷有限对战的经验来说,不应该是陈越口中那样啊。她记得那姑娘确实一直彬彬有礼的。苏彩回忆着陈越说的话,他说她一直盯着他的脸打。会盯着一个人的脸打,想必是对这张脸恨之入骨。
可陈越和花芷荷今日才第一次见面,远远不可能结下什幺仇恨至深的梁子,怪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