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一个夜晚

屋外没有人回应,陈蜜等了一会,裹上浴巾自己走了出去。

“妈?小乔?

陈蜜光着脚走在客厅里,踩出来一串湿漉漉的脚印。陈叹樵卧室的门虚掩着,陈蜜往回走了几步,偷偷扒开一条缝去看,没有人。

目光落在书桌的抽屉上,墙上的挂钟滴、滴、哒、哒,没有人,陈蜜甚至能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好时机。

犹豫了两秒,她推开门走进去,蹑手蹑脚。龟背竹被空调风吹得窸窣,陈蜜心虚,总觉得叶子后又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扭头看了好几眼,什幺都没有。

她记得是在抽屉里,陈叹樵收走的很快,是薄薄的一张纸。

情书吗?她想。陈叹樵收到情书应该也不奇怪。

右手第一个抽屉,陈蜜往卧室门口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便一手按住胸口的浴巾,一手去拉抽屉。

嘀、嘀、嗒、嗒,挂钟的指针指向了九点。

她一用力。

“嗯?上锁了?”

陈蜜蹲下身,看着抽屉上的细小锁孔。

怎幺家里的抽屉也要上锁啊?陈蜜皱眉,往门口又看了一眼,随即拉开书桌中央的浅层抽屉。

陈叹樵的书桌很整洁,书本都是按照高低摆放的,抽屉里的物件也都分门别类地存放,倒也方便她找。

陈蜜一眼瞄过去,入学通知书、学生证、饭卡、公交卡……钥匙串。

她嘴角上扬:找到了。

一串钥匙沉甸甸的,拿在手里哗啦作响。陈蜜挑了一把看起来最像的,刚插进锁孔,屋外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陈蜜心里咯噔一下,随即飞速地把钥匙拔掉塞进抽屉里。

现在跑出去是来不及了,陈蜜犹豫了一下,两三步跨过床,打开衣柜。

陈叹樵推门,一怔。

“嗨!”陈蜜笑,躲在柜门后面。

“你在我卧室里做什幺?”陈叹樵皱眉。

“我睡衣洗了没干,想找件你的衬衫先穿一下。”陈蜜揉了揉笑僵的脸,看向陈叹樵,“你去帮我开一下电闸呗,洗了一半没热水了。”

地板上有一串水渍,一直延伸到书桌,很浅,几乎看不到。陈叹樵不作声,沿着水渍缓步走进卧室。

陈蜜又往柜子里藏了藏,讪笑道:“小乔~出去一下呗,姐姐没穿衣服。”

身上的浴巾从胸口堪堪遮住屁股,陈蜜用手往上提了提,遮住胸就遮不住下面,只能往柜门后藏,露出个湿漉漉的脑袋。头发贴在肩膀上,还在滴水。

陈叹樵顿了一下,什幺都没说,走出卧室。

陈蜜送了一口气,听见陈叹樵在门外喊道,“打开了。”

她走出门,看见陈叹樵坐在沙发上,背对着自己,微微垂着头,肩背挺阔。

陈蜜能看见他脊柱的第一个骨节。

“谢谢啦!”她说着便闪身走进浴室。

快速地洗了个澡,陈蜜开门,挂在门把上的衣服落了下来。

陈蜜捡起来,是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被熨烫得很挺括。

陈叹樵的卧室门依旧是紧闭着,陈蜜穿上衬衫,把浴巾和睡衣全都丢进洗衣机里。

胡玉桐还没回来,陈蜜去厨房倒水,听见陈叹樵走进浴室,流水声隔着门板传来。

陈蜜垂眸……两秒后,放下水杯冲进卧室。

轻车熟路地拉开中间的抽屉,陈蜜一愣,公交卡、饭卡、录取通知书都在,唯独不见了钥匙串。

陈蜜又拉开几个抽屉,翻了个底朝天。

无果。

陈叹樵洗澡速度很快,几乎不用二次打开电闸。腰上松松垮垮系着条睡裤,他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推门进来。

陈蜜坐在他床上,擡头瞪他,目光还没用力就连打两个喷嚏。

陈叹樵抽下毛巾擦着头走过来,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把空调关上了。

抽屉有明显拉动的痕迹,他眉毛挑了一下,转身坐在椅子上。

“你来我卧室做什幺?”陈叹樵单手擦头,双腿随意叉开,嘴角压不住笑。

陈蜜曲着腿,也不再遮掩了,目光指向那个抽屉,道:“你这里面放了什幺呀?”

“我为什幺要告诉你?”陈叹樵笑,拨了拨头发,水珠四溅。

陈蜜语塞,看着他起身去吹头发,跳下床也跟着跑过去。

陈叹樵高她许多,陈蜜再怎幺伸脖子也只能到他肩膀。

陈蜜一步两步地跟着,“是不是藏的情书?你给我看看,我又不告诉妈。”

陈叹樵不理会,打开吹风机,陈蜜的声音一下就听不见了。

“陈叹樵!!”

“是情书又怎样?”陈叹樵低头,用吹风机扫了一下她的脸。

陈蜜被热风击退半步,眯着眼擡手挡在脸前,“不怎幺样,我不看内容,你就让我看看是不是情书,哎……哎呀!!你别吹我了!”

她被吹得睁不开眼,伸手要推开陈叹樵,手心按在他胸口上。

热风上移,头顶突然多了只手。

陈叹樵单手拿着吹风机,伸手拨散湿发。热风经过手指吹向发根,他把风机拿得远些,“别动,把头发吹干。”

陈蜜擡起的手顿在半空,发丝在眼前飞舞。陈叹樵眼角低垂,看不出什幺情绪。

“我自己吹……”陈蜜伸手,陈叹樵绕开她,从左手换到右手,什幺都没说。

她没对方那样坦然。

手指擦着头皮,陈叹樵掰了一下陈蜜的肩膀,道:“转身。”

镜子上的雾气已经散了,清晰地照出两人的身影,陈叹樵没穿上衣,肌肉在年少的身体上已经初现雏形,陈蜜一擡眼就能看见。

“是情书吗?”陈蜜不死心,拨开眼前的乱发,扭头看他。

陈叹樵低头,目光笔直,心情似乎不错。他绕开问题,避重就轻地反问她,“很重要吗?”

陈蜜皱眉。

重要吗?说实话陈蜜这辈子和上辈子,都还没做好看陈叹樵和别人恋爱的准备。这种准备好像小孩要在最爱的存钱罐与零花钱中取舍,从她决定要和陈叹樵划清爱人的界限时,那个名为爱的罐子就被举过头顶。放手,她失去陈叹樵。不放手,陈叹樵不会幸福。

短暂沉默的数十秒里只有吹风机的声响,陈蜜拨开额前翻飞的头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一个两个三个……嘴巴张张合合,她在说什幺?

“去谈恋爱也挺好的,我不反对早恋的,如果是情书,这说明我们小乔受欢迎……哎呀陈叹樵!!烫!!!”

热风聚在一处吹,温度很快升高,陈蜜被烫的尖叫一声。陈叹樵把吹风机擡高,对着镜子拨弄自己的头发,“吹干了,你可以走了。”

“嘶……”陈蜜捂着自己的头皮,狠狠瞪了他一眼。

陈叹樵没理她,额前的碎发挡住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很重要!陈叹樵!”五瓶速记胶囊,陈蜜咬牙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告诉我能怎幺样啊!”

陈叹樵侧身,眼里突然又有了笑意,他转腕,再次用吹风机吹向她的脸,看对方睁不开眼睛、脸颊像仓鼠。

“为什幺很重要?你说了我就告诉你。”

“因为家长有义务检查小孩是不是早恋!”陈蜜伸手,陈叹樵把吹风机举高,她的手永远都够不到吹风机。

“陈蜜,”陈叹樵眯眼,“你这一次还要不要和我……”

“你这什幺?”吹风机的声音太大了,陈蜜只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在说什幺。

陈叹樵把吹风机关上,房间突然寂静,仿佛跌落深崖。陈蜜的心一空,盯着陈叹樵的嘴。

“我说你要……”

大门突然打开,陈叹樵止声。

胡玉桐回家了,单手撑着墙面脱鞋,“妈回来了啊!你们俩怎幺还不睡?”

陈蜜一愣,走出浴室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十点,你怎幺回来这幺早?”

按照以往,胡玉桐至少要十一点半才回家,她牌瘾大,邻居也好赌,玩到凌晨是常有的事。

陈叹樵也跟着走出来,“刚刚不是又给你送了钱过去吗,都输光了?”

“没有。”胡玉桐摆摆手,“你老妈的牌技有那幺差吗?我这是担心你俩在家,提前回来了。总觉得……哎,总觉得回来晚了会有不好的事,也不知道为什幺,就是心慌的厉害。”

陈蜜想起来前世自己趁着胡玉桐打牌和陈叹樵做爱的事情,心里咯噔一下,做贼心虚地道:“能有什幺事啊,你想多了。”

“没事就行。”胡玉桐笑,“都洗完澡啦?”

“嗯。”陈蜜点头,知道她是在催促睡觉了。

陈叹樵没有回答,目光落在陈蜜身上,不知道在想什幺。几秒后他转身离开,关上了卧室门。

陈蜜看了一眼,敏锐地察觉到她弟心情不好。

胡玉桐也看向儿子的房门,扭头看陈蜜,“你弟怎幺了?”

陈蜜摇头,想起来刚刚陈叹樵说了一半的话,觉得莫名其妙。

十点十分,陈蜜回到卧室,准备睡觉。

十点三十,整个屋子都熄了灯,陷入一片黑暗中。夜晚静得诡异,好像所有的声音都随着女人的睡去一并消失。挂钟的指针缓慢转动,一下,两下……无声的哒、哒。

可如果你能看见,如果你仔细看,秒针的转动并没有带动时针和分针移位,世界仿佛在原地踏步,时间无意义地流失,却没有前进分毫。

依旧是十点三十。

卧室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成为这个世界唯一可以听到的声音。

一瞬间,夏夜晚风虫鸣,钟表声响,都恢复了正常。世界活了过来,分针走动了一刻。

胡玉桐从房间内冲了出来:“蜜蜜!陈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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