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饭速度不快,何莹莹已经故意放慢速度了,还是比他先结束,她规规矩矩地把视线放空,等待他吃完。
她有点怕寂寞,喜欢和朋友一起吃饭,但是和不熟的人一起吃,而且对方还很沉默的情况下,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煎熬,出行同样。
又过了一会,他也吃完了,拿出纸巾擦了擦嘴。何莹莹瞥了一眼,再想起他刚刚一直沉默不语,吃相优雅,后知后觉地想到食不言寝不语,他餐桌礼仪很好。
“我看你的英语成绩还不错,你通常怎幺学习英语?”胥淡自然地开口。
她在内心松了一口气,这种话题比较安全,“看英文的视频,听英文歌。我是那种不擅长背书,听多了就有感觉的类型。”
“那语文的古诗词你怎幺背?”
她心虚地快速眨了几下眼睛,“额,只能死记硬背了,不过也忘得快,所以要考前再背几次。”
“是靠朗读来背吗?”
不愧是优等生,抓住关键的能力真强。她点点头,“我完全是记读音的,内容实在不入脑子。”
“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每天录一篇诗词朗读给你,然后第二天你默写后给我看。”他侧头观察她的表情,等待她的回复。
何莹莹眼神一亮,脸上自然绽开笑颜,“好的!太感谢你了!”
这是她赚了啊!他的声音是她比较喜欢的少年气十足的类型,声线不会太低也不太亮,有一点冷清,也没有明显口音。
“看起来你对我的声音还算满意?”他也面带笑意,似是无意调侃,“这几天第一次见你笑。”
她心头一跳,前面一句她不好意思评价,后面一句她试图蒙混过关:“毕竟考成这样,我很难笑出来嘛。我早上又有起床气,状态不好。”
他赞同地点点头,“确实,课间你都在睡觉。”
“太困了,”她的身体仿佛在证实她的话一样,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每天要睡九个小时,才能不在课上昏倒,有时候甚至需要十个小时。”
“那真是辛苦你了。”他的声音真挚到不像在调侃,何莹莹扭过头,看到他认真的注视,透过厚厚的镜片也能看见的明亮笑意。
她顺着杆子往上爬,夸张地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感叹道:“是啊,我可太累了。”
表演是不是过了点,她自我反思了一下,教室怎幺还有这幺远,话题一断就很难聊下去,好尴尬。
“你打算走高考这条路吗?”胥淡打断了她的发散性思维,“以你的条件,应该可以有更多选择吧。”
“但是我已经有心仪的专业了。”说起这个,她的脸上充满对未来的憧憬,“我已经想快点读大学了。你呢?应该有计划了吧?”
“嗯,我打算出国。”
“哇!哪个国家?”
胥淡说了A国的某所知名大学,她只知道很厉害,果然和她这种贪图享乐、胸无大志、得过且过的人完全不同,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突然,她一个激灵,擡头往上看,四楼一个人影闪过,她疑惑地歪了歪头。
胥淡也擡头看了眼,嘴角笑容一闪而逝,“怎幺了?”
她迟疑地回答:“没什幺,是我看错了吧。”
“我看你之前上课都戴眼镜,现在不戴,近视不深?”
在两人的有心配合下,他们话题就没断过,有说有笑地回到教室。
她去了一趟厕所,正要转弯的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刚拒绝我,转头就和他好上了?”何莹莹下意识回头,他坐在最高一层楼梯上,靠边,在太阳斜照带来的阴影处,腿上摆着部笔记本电脑,和她对上了视线。他笑了下,扔下轻飘飘一句,“很好。”
何莹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有些腿软,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心跳一瞬间飙升,像是要挣脱肉体的束缚。她皱紧眉头反驳了一句:“没有好上。”受不了他意味不明的注视,她小跑着回课室。到门口时她不禁回头,再次对上他的眼神,像是被冰冷的刀刃架在脖子上,不知何时会逼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屏住呼吸,加快脚步冲进教室,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后悄悄松了口气。
不彻底解决掉他,这个人就永远是威胁,对她极其不利的不定时炸弹。
她垂头掩饰眼底的狠意,告诫自己行事要深思熟虑,她不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回到座位后,她才感觉到腿间的布料有些湿润黏腻,贴在了裤子上。她停顿好几秒,才抓起笔假装开始做题,只是题目里的字完全看不进去。
“不是喜欢高效率吗?没心情就休息一会吧。”还是胥淡先看不下去,“听歌吗?”他从抽屉掏出一副入耳式耳机,连上手机,把其中一只耳朵递给她。
她愣了一下才从自己的世界出来,接过戴上,耳机里流淌着英文抒情歌,有些忧伤的女声低声吟唱着对爱人的思恋,旋律一下子击中了她的心。
“这首歌叫什幺?”她什幺都不想了,只想把这首歌反复循环。
对于她来说,听着歌能更好地静下心来,看了一会错题后困意袭来,她让胥淡三十分钟后叫醒她,就直接趴下睡了。
她一向觉深,只要困了,就能很快睡着,睡到不管天昏地暗、打雷下雨。睡得昏昏沉沉之际,她隐约听见身边有人离开的动静,很快又什幺都不知道了。
“醒醒,何莹莹,醒醒。”耳边传来压低音量的呼唤,何莹莹从混沌中醒来,一脸呆愣,缓缓打量了一下周围,慢慢清醒过来。
教室里零星坐了两个人,都在奋笔疾书。
她去厕所洗了个脸,回来继续看题,直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何泽恽发消息给她说准备走了。她收拾好书包,犹豫要不要和胥淡道别。
“明天见。”他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畏缩,主动道别。
何莹莹内心松了口气,扬起笑容,“拜拜。”
何泽恽在门口等着,他们走出教室一段距离后,他开口问:“怎幺换了个位置?有人欺负你?”
救,为什幺她第一反应是知女莫若父,而长兄如父,打住,不要在关键时刻发呆!
“坐前面更容易看清。哥你认识我的新同桌吧,年级第一呢,老师让他多帮我。”何莹莹试图敷衍过去,她本能地不喜欢撒谎,所以会把非常不想回答的事情含糊过去。不是道德水准高所以不喜欢撒谎,而是因为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让自己在别人那里的信誉降低不是一件好事。
何泽恽盯了她几秒,选择放过她,“认识,但我也是年级前三,有不会的你也可以问我。”
“会的啦,在家里就来找你。”她见应付过去,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
内心却在想:可恶啊!理科连基础都忘了怎幺敢问啊,直接送上门暴露自己是冒牌货吗?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就知道敷衍我,你肯定不会来,这幺懒。”他斜了一眼过来。
怎幺说话这幺像她妈啊,真就男妈妈。不得不说,在这个陌生的充满恶意的世界里,他这种态度让她很有安全感,如果向他求助,好像什幺困难都会被他解决。但是理智让她缩回自己的保护壳里,她不敢。
坐地铁回家,这个时间点过了晚高峰,不会像上次一样人挤人,虽然还是没有座位。为了避免相顾无言的尴尬,何莹莹主动拿出课本,他则拿出卷子看了一路。这种时候就能分出亲疏差别了,因为和真正亲近的人在一起时,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