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开在查斯购物中心里。查斯购物中心占地七十三万平方公里,拥有超过500家的商铺,以及60多家奢侈品店,还配备全面的娱乐餐饮设施,人们可以在这里满足各种购物需求。
总之,这购物中心很大,很全面,也很高档。
程师走了好久才到目的地,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时还微微喘气。
女孩穿一身素白连衣裙,好似是丝绸的面料,裁剪妥帖简约,腰部被一条细细的珍珠串链掐出孱弱的姿态,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被松松挽起,只留几缕垂在耳边遮住她有些苍白的脸颊。
一手拿着备忘录循着货架上的标签慢慢往里走去了。
看起来像是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周小琴一边收拾货品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刚进门的程师。
她们是专门卖种植工具,花苗和植物种子的店铺,平常的顾客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又或是接一些网上的单子,很少见这样年轻的女孩进来消费。
周小琴坐在收银台后,面前摆着不同品种的五颜六色的果子,她正从这些果子里挑选品相良好的种子。
花卉种子必须在果实成熟期采收,并及时选优去劣、除杂,晒干储藏,才能保证其发芽率。所以店里常年开着除湿机,时刻保持良好的通风和干燥的环境。
面前却突然拂来一阵潮湿的风,还混着点机油与皮革的味道。
下一秒眼前光线变暗,一双棕褐色的男人的手按在桌上,十指如钩分别抓住桌沿,骨节粗长,苍劲有力;手背上青筋隆结,湿漉漉的,团聚在这青筋与掌骨之间的水液此时缓缓向下滑落,很快在桌上形成一个个小潭。
周小琴莫名咽了下口水不敢擡头。
“我需要这个花的种子。”对方开门见山,将一把被黑纸包裹住的露出顶端一点红色枝条的东西扔到桌上。
说话的声音低哑闷重,像是从鼻腔里吐出来,震得人脑壳颤颤。
这人呆的时间越久空气中他所携带的味道越浓,周小琴慢慢嗅出其中参杂的一股很浅淡的特殊味道,像是一种木头焚烧过的香味。
她依旧没有擡头,只是手慢慢伸向那个包裹。
突然传来一阵物品掉落的声音,彭琮立即侧首向店铺深处看去。
大部分种子储存的条件除了干燥和低温还要求环境的光线昏暗。故而店里面的灯光开的并不明亮,彭琮进来时没发现店里还有人。
他刚乘车从一处火灾现场过来,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电子产品,他需要得知这把植物的名字也需要尽快拿到大量它的种子,其他花店的顾客一直络绎不绝,彭琮观察许久才选定这个看起来快倒闭的花店。
店员看起来也非常聪明,自他进门起就没擡过头,倒是省下他许多麻烦。
但没想到还有别的麻烦藏在暗处。
不知道这麻烦是一直都在还是跟着他来的。
不管哪个彭琮都要去查探一番才行。
他右手攥拳举到与胸平行,本来就贴身的衬衣因为被水泼过而更紧密的贴合在皮肤上,曲起的手臂使胸前的肌肉紧绷鼓起一半圆润的弧度,古铜般的肌肤将白色衬衫浸成蜜色,行走见隐隐约约现出腰腹上精瘦的线条。
彭琮静神屏气朝那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程师正弯着腰捡拾被自己不小心碰掉的盒子,听到背后有人走过来的极轻的脚步声,以为是坐在门口那个面目温婉的店长姐姐听到声响来查看情况,有些不好意思道:“刚刚想拿第三层货架上的种子,没注意脚下,我这就收拾好了。”
货架为了方便客户取拿,使用的是斜面设计,她虽然只是碰到了最外面那个,却一下子又滚落出来三四个,程师已经摆回去三个,还剩最后一个滚的比较远。
程师听见脚步声停住,却没有人说话,她也没多想,专心去拾最后那个盒子。
店里的灯光虽然暗,但彭琮视力好,走了几步之后就发现远处货架旁弯腰捡东西的程师。
淡黄灯光下女孩一身白色长裙侧影如垂柳般袅娜纤细,从肩头滑落的乌发将她下半张脸遮住,只能模糊瞧见她淡如远山的眉眼。
月下美人灯下玉。
彭琮听到自己突然变大的心跳声。
程师此刻在彭琮眼里就是块雕刻绝美的白玉人像。
他曾听过一个有些俗套的童话故事。
昏庸无道的老国王为了获得恶龙的支持,将娇弱美丽的公主献祭了出去。
可恶龙不喜欢软趴趴又不发光的人类,他更喜欢亮晶晶的金银珠宝或者坚硬锋利的盾牌长剑。
前者代表财富,后者象征力量。
恶龙伸出一根抓指拨弄了一下昏倒在自己宝藏堆上苍白孱弱的公主,实在想不明白那头童齿豁的国王怎幺会认为他会因为这幺一个没用的人类而对他伸出援手。
但或许是恶龙寂寞太久觉得养个小鸟在身边解闷也不错,又或许是公主容颜确实美丽,恶龙突然觉得自己抢来的那些宝石在公主身下交相辉映更显得明亮多彩,总之,恶龙留下了公主的性命,并与她渡过了几年时光。
只是恶龙虽然接受了这份“礼物”,却并没有出手帮老国王对抗外敌。
很快,公主的国家就被别的国家占领。
而老国王的种种恶行也被新上任的国王公之于众。
人们得知了可怜的公主与恶龙的故事。
之后的情节被讲故事的人囫囵带过,只说结局是公主被英俊善良的王子救走,恶龙被斩杀,所有人都过上了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彭琮从未去探究过故事是否真的是这样走向的,但他心里也隐隐觉得结局大概就是这样吧。
正义总会战胜邪恶,最美好的东西只会属于胜利者。
多幺俗套又恶臭的道理,彭琮虽然不认为自己是条恶龙,但通往至高权力的路上总是布满荆棘,身上永远干净整洁还到达顶点的人真的与他走的是一条路吗?
难道就因为自己的皮肤被划开,衣服破烂,就没有资格得到最后的胜利吗?
那恶龙就该从开始就一恶到底,管他什幺公主王子,全杀了自己取而代之当国王不更好?
只是此刻,彭琮想,若是程师是那被抓来的公主,他或许也会像那头恶龙一般伸出爪子逗弄一下,再把她勉强留在身边。
但彭琮不会像那最后被斩杀的恶龙一样只守着宝藏与公主沉睡,该占的国家和该杀的王子,他都不会放过。
握紧的拳头卸了一点力气,他擡脚又向程师走去,他脑中快速回忆一遍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女孩。
越近彭琮感觉身上湿衣的温度越高,他在程师背后半米处停下,也就几步路却觉得身上的水分要蒸干了;刚刚松开一点的拳头又不自觉握紧。
程师放好最后一个盒子直起身来,感觉背后突然袭来一团热气,她下意识要转身,后脖颈却被人更快一把捉住。
下颚两边被他坚硬粗糙的手指抵住,烫的程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来人虽然没有站到面前,程师却能发现笼罩自己的影子极其高大宽阔——是自己完全没有胜算反扑的强壮成年男性。
彭琮手掌贴上程师那冰凉软嫩的肌肤时才觉得自己完全从那烈焰高温的火场中真正走出来,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感到妥帖,一声轻叹忍不住吐出,又被他硬生生咽下;左脚再后退半步逼自己再次拉开与程师的距离。
他心里知道自己此刻状态不大对劲,但彭琮无暇探究他对这陌生的女孩到底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他只知道现在必须也是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确定她没有看见他的脸。
但他还没想好说什幺,却听见程师先开口:“我保证什幺都没看见,也保证就这样背对着大门直到你离开。”
这倒有点意思。
彭琮双脚站在原地未动,左手还是稳稳掌住程师的脖颈,俯身把嘴停在程师耳后半指位置,他此时能嗅到女孩身上轻柔香气,好像靠近她的那边脸皮又隐隐发烫,每一处肌肤下的血液都快沸腾起来了。
他先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怎幺就忍不住非得要靠那幺近。
“嗯,我相信。”
四个字,每个字都像从岩浆里滚过一圈的石子儿般从程师耳廓边擦过去,那贴在自己身上的肌肤越烫,程师越冷静。
“你现在面向的右上角就有个监控摄像头,你可以去调录像。”
“我说了,我信你。”
彭琮走过来第一眼看见她,第二眼就发现了那个摄像头。当看她明明听见自己脚步声却还坦然自若的捡东西的时候心里就大概知道她一直没回过头也不知道自己的出现。
“只是呢。”彭琮微微直起身,让自己离那玉肤花貌远了一点,“我现在手上没钱,刚好想在这店里买点东西,想请你把你那手表给我一下。”
这是干什幺?抢我的钱去买东西?
你为什幺不干脆直接抢你想买的东西啊?
程师简直要被这强盗逻辑给气笑了。
抵住这女孩下颚的手指感觉到指腹下本来柔软的肌肤一下僵硬起来,彭琮低低笑了声,喔,这是生气了。
“看你不说话应该是同意了。”彭琮不知为何竟越来越感到轻松,还有心思再逗弄一下。
说着整个人向程师迈近一步,被湿透的衬衫紧贴的胸膛裹着热气和潮气一下把程师身边干燥清新的空气全部撞走,女孩忍不住更挺直了背脊。
彭琮将右手从兜里抽出来,轻易就将程师的手表脱了下来。
用食指拎着表带在程师眼前晃了一下。
“原来你的名字叫程师啊。”彭琮解开女孩手表的虹膜锁,随意翻了翻,确定她和他今天发生的事没有关系。
程师压根不想说话,她看出来这人已经不会威胁她的生命安全了。
彭琮也发现程师一脸冷漠不想搭理他,心里不爽,抵住她下颚的拇指曲了一下,顶的程师不得不仰起头来。
头一仰程师差点就看见这威胁自己的男人的脸,吓得她立马闭上了眼睛。
她只看见了个下巴,其他的可什幺都没看见。
彭琮也快被气笑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幺这幺不爽,但看见程师一副打死她都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的样子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但他已经跟程师浪费了太多时间,他不能再待在这店里了。
彭琮手快速绕到程师面前捂住她的眼睛,又用力一带,直接把程师揽进自己怀里,这回是真的直接脸贴着脸,吐出的气一股一股扑到程师鼻上,唇上:“你的手表呢,我就先借走了。”
说着又从自己左手小拇指上摘下一枚戒指拉起程师的手塞进去:“下次见面,我给你手表,你还我戒指。”
说完就松开程师转头走了,也没管程师有没有睁眼,有没有背对着大门。
程师皱着眉头想不明白,心里觉得无语极了:为什幺自己碰见的每个男人都这幺自说自话啊?!
谁要跟你还有下次见面啊?
还什幺还,那手表她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