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无言亲眼看着禁幽的入口被关闭，他松下那一口气的同时，就再也站不住了，直直的往地下倒去。
灵昭在他身边，擡手便接住了他的身体，但是她自己都虚弱得很，直接被带的往旁边趔趄几步后才站稳。
她垂眸看去，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紧闭着眼眸，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与江崇玉绛神咒发作时一模一样。
她不再管身后欢呼和狂喜的众人，吃力地扶着妄无言往繁花楼走去。
牡丹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跑了过来，她帮着灵昭把人扶住后才觑了一眼灵昭的脸色，安慰道：“灵昭，你母亲的事情......她是个十分强大又美好的女子，真不愧是你母亲。”
她咬了咬嘴唇，暗骂自己没脑子，安慰人都安慰不来。
灵昭偏头对她笑了笑，脸上神色倒是很正常，她轻声回道：“其实不瞒你说，我心底除了有些堵得慌以外，并没有任何其他情绪，想来我本就是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吧。”
她语气中有些自嘲，惹得牡丹再次出声反驳道：“你还是没心没肺的人？我看天底下没有谁比你更深情痴心吧？你对江崇玉这颗心，谁看了不说一句他上辈子积福，这辈子遇你。”
灵昭被她的话逗笑，“牡丹，你这张嘴真是，总能语出惊人。”
两人行走中，她见偶尔冒出些牡丹欲言又止的神色，便直接问道：“怎幺了？你想问什幺？”
牡丹舔了舔唇，犹豫几息，才慢吞吞问道：“灵昭，如果你在下山时告诉我们的是真的话，那你父亲是平渡山的狐族，你后面也要回到平渡山修行吧？”
她有些担忧灵昭会离开，同时心底又有些隐秘的情绪。
哪知灵昭直接摇了摇头，“不会，我会待在上清宫，然后等着江崇玉醒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牡丹，面带打趣问道：“你是不是还想问明卿的事情啊？”
牡丹却梗着脖子否定了，“没有，我问他干嘛，现在事了，我们终于能好好在上清宫修行了，我可还要亲眼看着你得道飞升呢。”
灵昭笑了笑没有接话，她向牡丹隐瞒了自己已经失去妖心和同时失去一半修为的事情。
将妄无言放在繁花楼寝殿的床上时，灵昭累的出了一头虚汗，她侧身坐在床边，伸手替他理了理脸侧的散发，然后指尖顺着肌肤摸上了他的眉眼。
“江崇玉，你还在的，是不是？你怎幺可能，怎幺可能就抛下我呢？”
她低声问着昏迷的人，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的眼角红红的，眼眶中那些晶莹剔透的泪珠莹莹欲落。
妄无言此次伤得太重了，最后灵昭被赶出了寝殿，卫苍川联合着凤凰灵族和龙族的人给他治伤，用灵力整整救了两三天，才将虚弱至极的妄无言从陨逝边缘拉了回来。
“无言祖师，您既然归来，那上清宫掌门之位，我必将拱手呈与您，还望无言祖师不吝赐教与弟子们。”卫苍川半跪在寝殿之中，他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
妄无言盘腿坐在床榻上，他冷冷地看一眼卫苍川，才道：“不必，我存于此身体中的仅有一缕神魄罢了，不知道什幺时候就会再次消散，到时候你们不要再自作主张挽留。”
他神色平静，但其实心底很是不耐，他早就陨逝，如今被强行复生，就算是为了再次封印葵渊，可如今事情已了，他根本没有再次醒来的必要。
卫苍川脸色一白，有些急迫道：“无言祖师，您是在怪弟子吗？上清宫如今这样不济，弟子确有不可推卸之责任，若祖师心中气怒，弟子甘愿废去修为，拜您为师，从头开始，也算是赎罪罢。”
妄无言擡手揉了揉眉心，他跟这些人是说不清楚，这让他仿佛再次回到了从前，那时候也是，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只逼迫着他修行，强制着他踏上飞升之路。
根本没有人考虑他的想法和情绪，倒一口一句他不爱听的话......
‘你根骨如此上佳，若是不修行，岂不是一种浪费？’
‘能修行于你和你家人皆是一种机缘，你就算自己不愿，可你想想你的父母亲族，为了他们，你舍得抛弃这条通天捷径吗？’
‘上清宫百年难遇一个你啊，难道你真的要为了一己之私，背叛师父背叛上清宫？’
‘你若得道飞升，不仅上清宫威名大涨，你的家族和父母同胞皆能受到你的庇佑啊！这是一条多幺艰辛又具有荣光的道路，而你刚好具备这个资格，你要是半途而废，当真是要气死师父和那些对你寄予厚望的人了。’
......
卫苍川还在絮絮叨叨的劝着妄无言，言辞恳切又声泪俱下。
这些话换汤不换药，妄无言听过千千遍。
“出去——！！”
妄无言突然出声冷斥道。
这将卫苍川吓了一跳，他立刻噤声退出了寝殿。
站在回廊上时，卫苍川才回过神来，自己到底越界了，他竟然敢再妄无言面前放肆，真是失了分寸。
卫苍川面朝着寝殿拱手行礼致歉，然后慢慢地退出了繁花楼。
妄无言起身来到窗边站定，他伸出手敲了敲窗柩，出声道：“出来。”
话音落下，空气中安静了几息，才有响动传出。
窗外化作狐狸形态的灵昭摇身一晃恢复成了人形，她站在窗外，与妄无言对望着。
“你藏在此处干什幺？”妄无言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看向了窗外。
灵昭却直直盯着他不转眼，他穿着一身素白道袍，三指宽的腰带缠在他的腰间，头上的乌发乖顺的梳理成髻，被拢在那顶白玉莲花冠中。
和江崇玉一模一样的打扮，可他浑身的气息却完全不同。
“你不必如此看我，这具身体原本的那个小弟子已经消失了，我不是他。”妄无言冷漠的眸子再次看了一眼灵昭，他语气凉薄又无情。
灵昭撇开眼睛，她那垂在身侧的手指被攥得紧紧的，“我知道，可他没有消失。”
她倔强无比，这几天虽然不能进来见妄无言，可她守在繁花楼寝殿外就没有离开过，他们的谈话，她多多少少听到些。
“他还在，他没有消失，对不对？”灵昭仰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妄无言。
妄无言微微挑眉，良久，才道：“小狐狸，当年我指点你开灵智，可不是为了让你今日站在我面前来死犟的。”
灵昭蓦地嗤笑一声，她撇开眼，又道：“无言祖师，当年或许是你给我开了灵智，但我完全没有印象了，毕竟自我晓事后，我身边就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倒真是一个翻脸不认人的性子，罢了，反正当年我也是随手而为，也不指望你会铭记此事。”妄无言不再与灵昭多言，他转身离开窗边，径直走向了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
灵昭被妄无言的三言两语弄得怒火横起，她从窗沿处翻了进来，跟在妄无言身后，走到书桌边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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