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提前了解一下小女孩儿都喜欢些什幺。”

陆心欢一直以来都是不让人担心的孩子。

起初是懂得家里人对自己的不喜，所以想尽量降低存在感。后来是逐渐习惯凡事都自己做好，因为唯一会替她考虑一些事情的母亲，只能卧病在床，而无暇顾及她。

暑假作业布置下来的那一天，陆新欢已经开始制定计划，每天需要做完多少的作业量，才能空出假期的最后一个星期来复习下学期的新内容。

九月份开学，她就要读高二了。顺利升上大学是她离开这个家最快速的方法。

对于舅舅突然说要检查她的暑假作业，陆新欢仅仅惊诧了一瞬。继而想到幼时母亲也常常严厉地指出答案中的错误之处，她便不觉得有多奇怪了。

陆璠走到陆心欢的书桌前，往她的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等着她过来，视线随便一瞄，便看见了她桌上摊开的数学课本。

陆心欢蹲在地上，低头从书包里翻找出作业本与试卷，而后起身，乖巧地递给陆璠。

“舅舅，我都做完了，也对了答案订正了。”

陆心欢留着薄薄的平刘海，头发长度只到肩膀，此时正披散着。一双漆黑似葡萄般水润的眸子，怯生生地看向他。

陆璠伸手接过，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一一查验。

女孩儿的字体小巧娟秀，且写得异常工整。陆璠忽然就想起自己年少时的作业可没有这幺干净，常常因为字迹太过潦草而引得老师头疼不已。

“不错。”

直到将最后一张卷子检查完毕，陆璠这才将她所有的作业都给规整好，递还给她。

想起摊开的课本上，“不等式的基本性质”几个加黑的粗体字，陆璠擡眸看她：“在预习下学期的内容？”

陆心欢点点头。

一手随意得搭在扶手上，食指在大腿上有节奏地叩击着，陆璠再次提问：“文科理科？”

陆璠鲜少这样关心她，但思来想去，母亲生前与舅舅关系极好，而她作为母亲唯一的女儿，舅舅唯一的外甥女，一切都好似情理之中。

“理科。”陆心欢小声回答。

“你妈妈给你选的还是你自己？”

“自己。”

陆心欢此时觉得自己像极了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的时候，只能站在老师跟前老实回答问题。

陆璠“唔”了一声，忽然开口：“下学期搬出去和我一起住吧。”

虽然听起来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但陆心欢明白这事八成就是板上钉钉了。

但她依然面露不解，想要知道为什幺。

陆璠忽然变换了姿势，单手撑头懒懒地看向她：“陆心欢，你阿公阿婆可不喜欢你。”

一句话果真让她脸色白了几分。

母亲尚在世时，兴许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阿公阿婆对她还有几分好声好气。这几日最明显的，就是在餐桌上对她的忽视。如无必要，家里两位老人压根不会同她说话。

她想，母亲的过世，也是她与阿公阿婆之间唯一联系的断裂。

忽然伸手拽住她纤细的手腕，陆璠一把将人拉至身前，“你现在能靠的，只有我。起码和我住一起，不至于这幺压抑。”

压抑。

陆心欢时常在想，如果她只是生在一个普通人家，是不是就不会有如此压抑的家庭氛围了。

就像她的同学们一样，各个脸上洋溢着笑容，即使因为考差了，被来参加家长会的爸爸妈妈训斥一顿，陆心欢也非常羡慕。

因为来替她参加家长会的，不是阿公的助理，就是家里的司机，谁有空便谁来，但不会有她的亲人。

指甲用力地嵌入手心，陆心欢点头，“好的，舅舅。”

回应她的，是陆璠的一声轻笑与一句称赞：“真乖。”

陆璠离开陆心欢房间前，留下一句让她明天早点起床。

虽然陆心欢有着良好的作息习惯，但还是歪着脑袋不解地看向他。

陆璠难得有耐心地多解释了一句：“梁乐怡说明天带你出去玩。”

下一秒，女孩儿面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开心起来。

真好哄。

将门关上的一刹那，陆璠如是想着。

……

第二日陆心欢早早地便起床梳洗好，等着陆璠将她带出门。

梁乐怡之于陆心欢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陆璇在陆心欢需要伙伴一起玩耍时，就会把陆心欢交给陆璠。

心底一万个不愿意的陆璠迫于姐姐的压力，最终还是会把陆心欢带上。

与他一起的秦锐与钱彭彭虽说不至于像他一般讨厌陆心欢，但到底带孩子这件事，没几个男孩子愿意。

倒是梁乐怡觉得陆心欢合了她的眼缘，一边夸她可爱，一边在陆璠欺负她时仗义出手。

只是随着他们年岁渐长，大学毕业以后由于工作的缘故，几乎都不会回大院里住，陆心欢也就没了机会再见到梁乐怡。

是故她今天只能跟着陆璠出去。

陆璠起得比她稍晚一些，下楼吃早餐时，一眼便瞧见了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的陆心欢。

陆心欢见陆璠眼睛一亮，亲切地同他打招呼：“舅舅早上好！”

这画面有些稀罕，陆璠头一次感觉这样的陆心欢也甚是有趣。

“等很久了吗？”

小脑袋摇得似拨浪鼓，“没有呢，舅舅。”

但那眼神像极了小狗等待主人带它出门玩，陆璠轻笑一声，没吃几口便起身拿了车钥匙。

“走吧。”

果然下一秒，陆心欢高高兴兴地跟在陆璠身后。

两人到达约定好的购物中心时，梁乐怡已经坐在购物中心偏门旁的咖啡馆里等了一会儿。

许久未见，陆心欢尚有些矜持地喊了人，下一秒见梁乐怡身旁的人擡起头，陆心欢诧异了一瞬，还是乖巧开口：“彭彭哥。”

钱彭彭笑嘻嘻：“欢欢，你这样喊我们，我们岂不是和你舅舅差了个辈。”

陆心欢被这话说得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擡头望向陆璠。

陆璠被她的目光瞧得挑了挑眉头，接着还是替她撑了腰。

“我又没让你喊舅舅，随她去吧。”

“哟，璠哥终于知道要照顾晚辈了？”

钱彭彭整日嬉皮笑脸地没个正形，这时还不忘调侃陆璠一句。

陆璠嗤笑一声，懒得理他。

倒是梁乐怡有些看不下去，呛了他一句：“你这假休得真久，还不回部队？”

钱彭彭搓了搓鼻尖，心说早该回去了，这不是开了个后门想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但到底没敢说出来，嘿嘿一笑，伸出手来想去拉陆心欢的胳膊。

梁乐怡眼疾手快地挡在陆心欢跟前，瞪了他一眼：“干嘛呢？欢欢长大了。”

未等他说些什幺，下一瞬陆璠拉着陆心欢走了。

梁乐怡瞧得惊讶，“璠哥你不是最不爱逛街吗？”

她原本以为陆璠只是把陆心欢送来，接着便会回去。

想当初陆璠不是没谈过女朋友，只是对她们往往都缺乏耐心，想让他陪着约会逛街基本不可能，三番五次如此，女孩儿们觉得无趣，这段感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陆璠“哦”了一声，侧头看了眼被自己牵着的陆心欢。

“提前了解一下小女孩儿都喜欢些什幺。”

毕竟，接下来的两年他都要替陆璇照顾这个小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