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陪练

沉闷的午后,顾念安坐在医院休息区的小圆桌前,手里拿着早已经没电的手机,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楼下走道隐约传来几声细微的猫叫,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浮躁,夹杂着这座城市寂寞的味道。

从大衣兜里衬的口袋里翻找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十元纸钞,她轻吁一口气,看了眼窗外不远处的咖啡供应站。

“一杯冰美式加奶,谢谢。”

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了烟盒子,打开,空空如也。

余下的钱也只够买包红塔山。

顾念安不满地啧了一声,望窗外阴沉的天,脸上的冷意更深。

塔城已经逐渐入秋,近几天总是下连绵不断的细雨。空气里黏黏糊糊,拉低了气温,就连雨丝也像缠绕在人间烟火里纠缠不清的鱼线,愈躲。

愈窒息。

她花五块钱买了张医院的电话卡,在充满消毒水气息的楼道尽头,拨通了慕准的电话。

“先前你说,会免费加个陪练,还算不算数。”

顾念安在塔城经营一家小小的纹身店。

门店不大,但客人不少。

大多都是看了网上的照片,借着纹身的生意来搭话的。

“哎姑娘,你说你长得这幺水灵为什幺不去找其他工作,反倒要来做什幺纹身师?”

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躺在纹身椅上,一手被压制靠着座椅垫子。顾念安一头海藻般光亮的大卷被她用抓夹松松挽在后面,带了个立挺的黑色口罩,她今天穿了件叠加的黑白背心,露出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纹身图案。

那些都是自己刚成为纹身学徒的时候扎自己练手法的,从彩虹到樱桃,从色块不娴熟、稚嫩到最后笔锋干净利落。

顾念安没擡头,依旧拿着纹身电笔在他皮肤表层照着要求的图案作画,并没有理会他的话。

那人将目光贪婪地流转在她身上,噙着轻佻放肆的笑,“小姑娘,你去打听打听   ,这街上有谁不认识我王阳虎,你初来乍到是不是也该有找个人护着。”

说完,擡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就要去摸顾念安嫩白的胳膊。

指尖还没触碰上,就被人一个大力反手扣住,疼得他嘶哈喘气。

稳稳地落在最后一笔。

顾念安这才擡头,从一旁拿了个小罐子,剜了大块凡士林涂抹在那个只有硬币大小的鹰头上。裹了层保鲜膜,她指了指工作台中央的收款码。

“300,微信还是支付宝?”

“微信。”

王阳虎用手机付了款,看着埋头认真清理台面的顾念安,脸上倒是多了丝赞赏之意。

“够辣,果然跟网上说的一样。”

顾念安将设备收拾好,丢掉了一次性用具,拿着酒精壶喷洒着工作台,随后抽了张纸巾慢慢擦拭。

“保持伤口干燥,3-4   小时后保鲜膜就可以拆了。海鲜、油炸之类忌口的食物就别吃了。”

做完这一切,她从兜里掏了烟盒子,右手抖落出一根来递过去:

“来一根?”

王阳虎见她干净利索,看着自己手臂上栩栩如生的鹰头颇为满意,“姑娘,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不抽烟。”

她没说什幺,收好烟盒子,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

八月底,天气十分炎热。

店里打足了冷气,可顾念安还是觉得燥热。她吸了口烟,吐出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腾。

这时门口铃铛清脆一响,她两指掐着烟擡头看过去。

男人身材伟岸,满脸英气却面沉似水。平静的目光幽幽地望进来,待看到顾念安指尖的香烟,他眉头微蹙,背着光也能察觉到他阴沉的情绪。

“准哥。”

顾念安条件反射掐灭了烟,乖巧地坐直身子。两只手有些局促不安地揉搓着膝盖,军绿色工装裤布料沙沙,很快就有了揉搓的印子。

“有空吗?带你去打拳。”

慕准没收了她丢在桌上的打火机,大掌往她面前一摊,他的眸子立体端正,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交出来。”

暗戳戳地低声痛骂了一句,却还是乖乖交出了香烟。

一旁的王阳虎看着前一秒还霸气凛然的顾念安此刻就像是只听话乖巧的小猫咪般,不自觉笑出了声。

慕准轻轻地擡眸望去,嘴角一勾,“笑什幺?”

“没……没什幺。”

他的眼里透着一股子压制人的窒息感,让人一时间喘不过气来。王阳虎故作镇定地轻咳两声,拿着手机假装跟人通话,速速逃开。

“准哥,你又一次赶跑了我的客人。”

顾念安站起身,散下头发随意拨弄了两下,重新用抓夹固定。她不施粉黛,肌肤光洁透亮。头发高高挽起,纤长白皙的脖颈线条自然又好看。

慕准轻笑着将她露出来的内衣带子藏好,拍了拍她头顶,“走吧,去拳馆。”

“你等我一下。”顾念安拿起桌上的马克笔,抽了张A3大小的白纸,潇洒自如地挥笔写了一行字。

形势很重要,尽管她的字并不好看。

「店主外出,有事电联:158xxxxxxxx」

“找到免费的陪练了?”

顾念安从工作台下拿了包和锁,不甘心地多看了眼慕准手里的烟和打火机。

“陪练要钱,你用不要钱。”

慕准当着她面将烟揉搓进垃圾桶,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上面还印着酒店名称。他漆黑的眸子漾开,笑着问她,“这不是上次那酒店吗?”

他的眼里含着不变质的笑意,将打火机还给她。

不远处的车子前头车灯闪烁光芒,顾念安看着眼前这辆“双B”车标的豪华轿车,啧啧两声,擡眸看着一旁不动声色的男人。

“你什幺时候换的车?”径直走过去看着发光发亮的车面,眉头一挑,“接我不需要这幺大排面。”

“上车。”

豪车确实不一样,光是内饰的奢华就是让人咂舌的程度。

顾念安正准备系安全带一眼就看到身旁准备点烟的男人,她蹙着眉头,半俯身过去夺走他指尖的香烟,一脸不悦。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这样不道德。”

慕准低头轻笑,瞬而擡头,幽深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因为半个人压过来,她背心的领口开得够大,挺立饱满的雪白露出来大半。

男人墨深的瞳仁骤然缩紧,此时幽深的眸子像是点了两簇火,却依旧不为所动,他勾唇一笑,抚上顾念安洁白滑腻的脸颊,“要勾引,等晚上。”

顾念安才不管那幺多,勾过他的脖子,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姓慕,你别假正经,床下禁欲床下泄欲,谁教你的。”

“不是想要个听话懂事的陪练?不去看了?”

慕准将她按回副驾,系好安全带,纤长的手指对着她额前的碎发轻轻一挑,“怎幺不理发。”

“太麻烦了。”轻车熟路从他车前座的储物柜里拿了盒口香糖,往嘴里丢了两颗,口香糖清甜的薄荷味道在嘴里嘣开,齿间慢慢咀嚼,有意无意地瞄了眼身旁正撑着下巴盯着她看的慕准。

“怎幺?吃你两颗口香糖都不行?”

“人都是你的,口香糖算什幺。”

慕准看着肆无忌惮横坐在副驾的女人,摇头笑笑,“先坐好。我带你先去看看,再晚一点说不定那人就跑了。”

顾念安耸肩,一副随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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