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体谅
“傻瓜，”宋初晓不认同地皱了皱眉，哑细的嗓音里有着独独给予他的心疼，“别哭了。”
她当然知道他的自责。
她当然能想像得到他的内疚。
她当然明白他的不安难过。
认知因为脑里的积血而有错误不是他的错，发生了这看起来过份的事，也肯定不是裴约恒的意愿，更绝对不是他会想要的看到的。
宋初晓心里懂得，眼里也看得见，这五年来男人总是怎样专一而情深地爱着她。
那个事事总以她为先，尊重并宠爱着她的裴约恒，根本不想伤害她。
纵然这回的病况独特，那时候的裴约恒也是一片想令『在发情期』的她『舒服一点』的心意，仍旧是将她放在心头第一位的行动。
只不过发生在不对的时间点而已。
在本质上，根本还是那个一心爱着她的男人。
所以打从他撞到了脑子，在医院床上压着她胡闹的第一天起，直到这一刻，她都从来没有怪责过他半分。
可就是因为这份体谅，却令裴约恒觉得加倍的难受，更加无法原谅给予了小女人伤害的自己。
“晓晓...呜...对不起....”泪水将眼前小女人的脸的糊开了，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那样俯身抱住她哭起来，“....呜...老婆...呜....对不起....对不起.....”
是他没有用，不敢求她别生气，却又那样厚颜无耻地想要继续得到她的爱。
想要继续占着她。
想要继续装作没事发生那样留在她身边。
“没事呢。”男人的脸埋到她的颈窝里，泪水一滴一滴落进黑长的发丝中。
于是她侧了侧头，偶尔用脸颊轻蹭两下他的额角，偶尔伸长一点脖子给他一个安抚的吻，偶尔用沙哑的声音低喃几句安慰，尽量平和又暖心地给足了男人发泄情感的空间。
直到他在她的温柔下，终于能从过份自责的困渊里走出来，有余力回应她给予的吻后，他和她都极有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一回完全失控的病发。
因为感冒高烧被延治，再加上刚好月事到来，还有一埸极不洽当的长久情事。
尽管宋初晓对医生百般解释，又对裴约恒千般撒娇，她还是被强行留了在医院观察三天，确保高烧全退，身体上下无恙，直到周三下午才被允许回家。
在宋初晓出院当日，裴约恒跟出版社拿了半天的假。
他囫囵吞枣似地一边吃了一盒不太合口味的外卖西班牙炒饭，一边在办公室对着电脑赶忙着六月准备要出版的新书后，准时地踏在两点半时离开出版社。
在开车到医院接宋初晓回家前，他先绕路去了一趟花店，拿了前一天预先订好的小花束。
一束白紫相衬的桔梗花配上点点的满天星，用层层从深到浅的海蓝色花纸束好的漂亮花束。
这束花，代表了他对她无尽的感谢，也代表了他对她那真诚不变的永恒爱情。
只愿这次回家以后，他和她的日子能回复平淡如初。
幸福甜蜜如初。
下车后，高大俊朗的男人蓝眸直视前方，一头自然卷出完美弯度的黑发微动，他一手拿着花束，一路忽视沿途对他投来既羡慕又好奇的目光，直直走到宋初晓所住的病房楼层。
对于这层的护士小姐姐们而言，每天看见这顶着一张混血儿俊脸的男人来亲自细心照顾老婆，已经成了她们嗑糖嗑甜，对自己未来充满幻想和希望的精神食粮。
“老婆，”来到了小女人的病房，他捧着花束笑着走进去，“送给你的。”
“谢谢老公，”早早收拾好坐在床边等他的宋初晓接过花束，同样笑着递到鼻前轻嗅，“好香好漂亮！”
“走吧。”将花交到她的手里后，他一手拿起她装好东西的大包包，一手牵起她另一只手转身离开病房。
走在男人后半步的宋初晓抱住他送来的花，低头若有所思地沉默着，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刚才王医生的说话。
听说了裴太太进院，刚好在值班前有点时间的王医生好心过来探望了一下她。
得知了她这次进院的原因，多少因为裴约恒的病，王医生第一次提出了让男人做脑部手术的风险评估建议。
而在言词之间，宋初晓后知后觉地觉得，仿佛有种王医生已经得了男人的准许，如今只是借提议之名给予她试探的错觉。
目光还在手里的白色和紫色的桔梗花上流转，小女人还记得王医生在自己拒绝了让裴约恒承受任何性命风险时，她扔给自己的几个问题。
要是这一次，男人没有这么好运，只是病发两天便醒过来的话，她能承担比进医院更严重的后果吗？
要是下一次，比这次病发的男人更疯狂更不讲理，她又能怎样做呢？
要是一直不把他脑里的积血处理，她怎样能和一个怀着不定时炸弹的人继续走下去？
“老公....”她看着盛开灿烂的桔梗花，心底一片无人知晓的慌乱。
“嗯？晓晓怎么了？”他牵着她走到车子旁，细心地给她打开车门，“觉得哪儿不舒服吗？”
“没、没有....”莫名地，原本想说的话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后又被咽了回去，“谢谢。”
透露着爱意和深情的桔梗花被放在大腿上，小女人坐在只属于她的副座，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整顿小脸上过于沉重的表情。
让裴约恒冒险开脑门做手术，她是怎样都不赞同的。
比起有机会永远失去他，宋初晓直到这一刻还是那么清晰而明确地觉得，自己能容下所有事情。
好的，坏的，难以想像的，无法预估的。
只要裴约恒在，她便没有关系。
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因为她爱他。
很爱很爱。
爱得承受不了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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