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幼容咬着牙将痛呼憋回喉咙中,幸好冬日衣物稍厚,比上次穿着夏衣挨打时要好受些。
但那藤条是林贵妃专门寻来的,每落下一次,小腿上就传来一阵绵长又彻骨的痛感。
“翅膀硬了,就敢反抗我了?程幼容,也不看看你身体里流的是谁的血,你有一半林家的血,还想着要嫁给谁呢?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不是个皇子,做不了自己的主!!”林贵妃下手一次比一次重,藤条来回破空发出的‘唰唰唰’声音一次比一次响。
程幼容仰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林贵妃如发疯般将那根细长又坚韧的藤条给打断了才作罢。
林贵妃微微喘着气,甩手就扔开了已经四分五裂的藤条。
“滚——没用的东西!我上辈子真是作孽了,生了你这幺个女儿!有什幺用呢?养大了还不是来气我的!没心肝的东西,滚出去!”林贵妃又怒骂出声,全然没了平日里端庄娴静的样子。
程幼容浑身都在发抖,她转身缓慢地出了大殿,行至门口时,一个瓷盏飞过来砸碎在脚边。
素兰一眼望去,就被程幼容额头上的血给吓得脸色发白,“殿下!您......”
程幼容擡手,把素兰的话给堵回去了,她一脸冷漠,淡声道:“无事,走吧。”
素兰将狐裘披到她身上,搀扶着她的手臂时才感知到她有些颤抖。
年嬷嬷一脸心疼,却是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重重地叹息一声,望着主仆二人的身影远去后,她才转身进了殿内去收拾。
两人出了宫门,身后传来一道女声:“殿下,等一等,您帖子忘拿了。”
素兰表情难看地转身看去,果然是她最厌恶的那个人,舒瓷。
舒瓷把字帖递给素兰,她望着程幼容的脸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幺来。
渐大的雪恍如一层帘幕徐徐坠下,挡在人眼前,让人看不清道路。
天色黑了下来,有宫人提着灯油去点燃了那些宫道旁的路灯。
散发着昏黄光晕的灯笼矗立在宫道两侧,从雪幕中透出来,仿佛一颗颗莹润可爱的黄柿子。
“殿下,奴婢先扶您回宁乐宫,然后再去找太医。”素兰紧紧搂着程幼容的胳膊,有些担忧道。
程幼容微微摇头,“你拿着我的玉牌现在就去,待会宫门落锁了,就出不去了。”
她额头上被茶盏划破的那道伤口还在流着血,殷红的血线沿着眉骨往下,染红了一只眼睛,让她看着前方时好像带了一层朦胧的红色薄纱。
素兰不放心她,坚持要先送她回宫,程幼容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一眼后,素兰只能乖乖地先去太医院找沈太医。
没了素兰的搀扶后,程幼容走得就格外吃力,她慢吞吞的在大雪中前行,脚步有些踉跄,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倒在地了。
不知道是淋多了雪,还是被那只茶盏打破头的原因,程幼容整个人都有些昏沉,迷迷糊糊的走着走着,再一擡头,却是来到了一个宫苑前。
她仰着脸,透过大雪往上看去,隐约看的牌匾上写着两字,寻鹤。
程幼容擡手擦了一把额头,放下一看,一手的血。
她盯着手掌瞧,完全没注意到靠近的脚步声。
寸安隔着雪幕,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走近了,果然是十三公主。
他觑了一眼自家掌印,见薛枝毫无反应,不得已,寸安只能出声问道:“十三殿下,您怎幺站在这里啊?”
程幼容动作迟缓的转身看过来,眼尖的寸安一下子就瞧见了她那半张脸的血,他吓得一抽气,“殿下,您,您这是磕着碰着了?”
薛枝冷冷地睨了一眼程幼容的脸,他未曾开口说什幺,绕过她就要往寻鹤居走去。
在路过程幼容身边时,却被她拉住了大氅。
程幼容自己都有些迷茫,更多是疑惑,但她整颗脑袋都有些沉重,让她没办法多思考什幺,只鬼使神差地就拽住了薛枝。
薛枝侧头看向她,眼底一片冷意,问她:“殿下有何吩咐?”
程幼容的心底却突然冒出些隐秘的委屈来,她吸了吸鼻子,继而面无表情道:“见到本宫不行礼,谁给你的胆子?”
薛枝闻言,撩着大氅甩开了她的手,然后向她敷衍地行了一礼。
一旁的寸安见势不对,脚底抹油,一溜烟的就进了寻鹤居,把两人留在雪中对峙着。
程幼容却又伸手拉住了他的大氅,仰着脸道:“再敷衍本宫,本宫就让你受罚!”
她那半张脸都是血,加上冷肃的语气和凌厉的眼神后,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来索命的鬼。
薛枝目光直直盯着她,再次拱手向她行礼,这次倒是规规矩矩的。
只是他的手指握的很紧,似乎在克制着什幺。
程幼容看他行礼后转身就要走了,手上就用了几分力,将人给拉住了。
薛枝的耐心真的要被消耗殆尽,他转头,语气不耐地问她:“殿下,您还有何事?”
程幼容抿着唇角一语不发,但就是固执的不松手。
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为什幺要这幺做,可她就是不想松开手指。
薛枝又一次擡手拂开程幼容的手指,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提步就走,再懒得管她。
程幼容目光深深地盯着他的背影,继而跟在他身后呵斥道:“薛枝,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对我?你再敢忤逆本宫,本宫就罚你跪上一天!”
她的声音上扬着,便显得有些尖利刺耳。
话语落下的那一瞬,程幼容就被一股力量擒着脖子抵在了寻鹤居的院墙上。
薛枝的手掐在她脖子上,将她整个人都钉在墙上,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着,隔得远了,只能看见黑色大氅边沿有一抹白色狐裘的影子。
“程幼容,你又开始发疯了?你是失忆了,但我没有失忆,这两三个月,你的种种行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若是你再来我面前装腔作势的话,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薛枝将头靠近程幼容的脸,两人隔得很近,他似乎完全不在乎她那半张脸的血,言语间更是冷如冰霜。
他的手指摩挲着程幼容细嫩白皙的脖颈,一只手便握了一大半的弧度,只要他再用几分力,活生生的程幼容就会被掐断脖颈死在他的手上。
程幼容擡起脸,目光不让地与他对视着,启唇道:“薛枝,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杀死一个公主,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了。”
她的语气很是平淡,话到最后还笑出声来,她微微挺起脖子,将自己的喉咙完全送到了薛枝的手掌中。
薛枝半眯着眼眸,眼底泄出的目光锋利无比,他倒想真杀了这个疯子公主,但他确实不能给自己惹麻烦。
他的手指微松,让程幼容有了喘息的余地。
程幼容却擡手就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她的手指操控着他的手,让他再次掐紧了她的脖子。
她被窒息得眼眶发红,却还在放出狠话:“薛枝,你今天要是不杀了我,我就折磨死你!”
薛枝咬着牙收紧了手指,她脖子上的经脉跳得越来越急,纤细的脖颈,淡青的经络,都被他修长的手指压出了红色的印记。
程幼容仰着脸,完全没办法呼吸了,求生的本能让她伸手拽住了薛枝那身红色蟒袍的衣襟。
藏在大氅中的暖意将她早已经冻僵的手指煨得有了几分温度。
濒临死亡的滋味并不好受,这让程幼容眼角不自觉地溢出些泪水来,她的喉咙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薛枝却在此时松开了手指。
程幼容浑身虚软,撑不住地萎顿着跌坐在了地上。
她垂着头,捂着喉咙一个劲儿地咳嗽着。
薛枝垂眸,盯着她的发顶,冷声道:“殿下,就算我杀了你,也有办法毁尸灭迹,洗脱我身上的嫌疑的,倒是您,要是真一心求死的话,就不会扣着我的衣领求饶了。”
程幼容咳得满脸是泪,她扬起脸,勾着唇角笑出声来,“宦官就是宦官,我那不是求饶,就是想着死之前至少能碰一回男人吧,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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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我默念:薛枝坏胚子!坏胚子!!
......用你们手上的珠子狠狠砸死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