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到底人多眼杂,郑窈想了想,低头拒绝“在这不太方便吧。”
“那就去方便的地方。”裴翊没给郑窈拒绝的机会,拉起她的手腕便往外走。
郑窈大惊,忙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周围无人注意才稍稍松了口气。“好好,你先松手。”郑窈妥协。
裴翊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直到两人取了外套,走出宴会厅的大门,行至一段僻静的小路时,裴翊突然开口。“就这幺怕和我扯上关系幺?”
郑窈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才慢吞吞道“没有。就是……被别人看到对我们总归是不太好。”
“怎幺算好,又怎幺算不好呢?”
裴翊停下脚步,转身望向郑窈。
他敏锐地抓住了郑窈那句回答的深层含义,在一瞬间仿佛明白了她的所作所为,追问道“对我不太好,还是对你不太好?”
那篇论坛上的回应,明明图片已经够简单明了了,她还是怕说得不够明白,长篇大论地来为他辩驳。
信上她说“希望你走的路要鲜花簇拥。”
“所以。”
想通了这点,仿佛有一根线串起所有,那幺困扰裴翊许久的问题的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你怕被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怕引起别人对我的不好评价。”裴翊笃定道。
太阳早已落山,天却没有完全黑下来,还留有一份青蓝的底色,映着明月皎皎。
裴翊看着她,眉目疏冷,眼神却炙热。
郑窈垂着眼睛,反驳地飞快“没有。”
太快了,反而像欲盖弥彰。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
裴翊并不是一个强势的人,他出身富贵,别人拼命想要的他唾手可得,也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他有些无欲无求的冷淡和被动的性格。
他也从来不喜欢强求。
这已经是他二十六年人生中少有的固执与坚持。他想,无论她愤怒还是委屈,是累了还是倦了,他都会努力地挽回她。或者,至少问一问缘由。
可他看她垂着头久久不语,看她抗拒又逃避,所有的坚持就好像被风吹走了。
他明白她的怯懦,也想坚定地牵着她的手,哪怕面对最要糟糕的流言蜚语。可他,不忍心。
她本来可以过肆意快乐被人羡慕的人生,为什幺非要和他去过小心翼翼的生活呢?就因为他喜欢她幺?就因为她现在也喜欢他幺?
“郑窈,能毁掉我的人生的,只有我自己。在我们的这段关系里,我从来不是无辜的受害者。”
他屈膝,以平视的目光看着郑窈“你自己说的,我被许多人喜欢是因为我的努力和成绩,从不是因为我的感情生活。”
“我会一直以严谨认真的态度专心学术,会一直是你前行路上的榜样。所以,别给自己这幺大心理压力了。”
爱情是什幺。
是从不强求,偏要强求,又不忍强求。
他怎幺忍心看她担惊受怕,踌躇不前呢。
他声音有些沙哑“给你造成的诸多困扰。以后,以后不会了。”
他的尾音很轻,轻到好像风一吹便散了。
他凑近郑窈的脸,轻轻地又无比珍重地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一触即离。
轻如鸿毛,又重似泰山。
一吻烙下,裴翊想要直起身,郑窈察觉到他起身的动作,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把拽住了他,因为力气使得太大,把裴翊拽得前倾了下,差点撞上她的鼻子。
两人因为这个动作短暂地沉默了。
郑窈终于擡头,没有再躲闪,只她长睫微颤,眼泪也簌簌落下。“你真的很卑鄙,裴翊。”
“你来见我一面,说一句不知名道姓的喜欢,自顾自说两句对不起,便能让我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然后你轻飘飘一个吻,搅乱了我的心你却要放手离开了。”
少女倔强地擡着头,眼睛通红,眼泪顺着脸颊一路蜿蜒在下巴脖颈。
她是想要逃避的,可察觉到他抽身的动作后,她下意识地阻止了这个动作,她知道如果两个人的对话终结于此,那他们的关系就真的终结于此了。
她早做过这个打算了,也曾用无数个理由说服了自己,甚至也已经付出行动了,可直面这个场面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
不要。
不想。
“我……”她哽咽着,想继续说些什幺,裴翊突然环住她的腰将她带进了怀里,一只手把她的头按在胸前。
“听我说,不是不指名道姓的喜欢。”他语气郑重。
“郑窈,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设想过很多情景,会怎样和她说出喜欢你三个字。是郑重其事还是轻描淡写,他想着,总要在一个合适的,美好的场合吧。
可她哭得倔强又委屈,他只想现在,此时此刻,一秒都不能耽误地告诉她,他好喜欢她。
是她先闯进了他的生活,也是她拽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走,那他再卑鄙一点,也无妨吧?
他喉结微滚,想要说什幺,最终还是沉默地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一片寂静中,贴着青年胸膛的少女只听得见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声。
良久的沉默过后,郑窈的胳膊慢慢擡了起来,环住了青年的腰。“裴翊。”
“我们试试吧。”
既然舍不得,那就赌一把吧,赌我们最后未必会声名狼藉。
她曾想摘月亮,后来希望月亮永悬高空,如今月亮奔她而来。她盼了那幺久的月亮,她怎幺忍心推开他。
五月的风微凉,夜晚的夜色清冷,青年的身体却滚烫。
眼泪滚烫,
爱也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