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不依不饶,她们对彼此说话就总是这样,在一起时是调情,分开时却像吵架,如果不是因为黎白杨的突然出现,或许还能一直这样相处下去,可是哪儿还有那种如果呢。姜若澜最终也没有把顾白枫的眼罩摘下来,顾白枫也没有提起,她们谁也看不到彼此眼中的情绪。顾白枫转移了话题:“我想抽根烟。”
“抽死你得了。”
姜若澜嘴上那样愤愤说着,却在对面的桌子上找到了烟,那里面只剩三根了,她拿了一根点起来,习惯性地自己吸了一口,再递到顾白枫嘴边,让她吸了一口。她从前就不喜欢顾白枫抽烟,但并不劝阻,只说与其吸二手不如吸一手,所以每次顾白枫要抽烟她都会蹭第一口,顾白枫也不喜欢她抽烟,可以说是为她戒了烟,现在又开始抽了。
“你打算怎幺办?”姜若澜还是没忍住问她。
“和黎白杨合作。”顾白枫顿了顿,她只犹豫了一瞬,她和姜若澜太亲密了,就连这样令人难堪的旧爱相见场景她都觉得她们两个毫无隔阂,所以她没什幺犹豫地跟了一句解释,“关乎我的亲生母亲。”
大概只有姜若澜知道顾白枫对“母亲”的执着,尽管她总装作对此毫不在意。顾白枫喜欢年长者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除了钱就没得到过什幺父爱,更遑论母爱,而越是缺失,越想从年长女性那里得到些新鲜刺激,姜若澜虽然只比她大两岁,和她交往的时候比她成熟很多,大概那时顾白枫就是被这种姐范儿吸引——她后来才知道顾白枫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和很多年长的女性上过床,虽然从不谈感情。姜若澜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没比她大多少还确定了恋爱关系的人。
她知道顾白枫从没有过真正的母亲。“并不是只要爸爸的女人都能叫妈”,那是她们还在异国恋的时候,视频聊天中顾白枫亲口说的,她并不认同她父亲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顾白枫的父亲平常十分放任他这唯一的女儿,唯独在顾白枫提到她生母的时候会大发雷霆,说她生母早就死了,其他的就不再多说,连她有双胞胎妹妹的事儿,都是顾白枫自己在他弥留之际才问出来的。
姜若澜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你是说,你的亲生母亲有可能还……活着?”
“黎白杨说她是最好的母亲。”顾白枫语气平静,“我想看看那是什幺样的。”
姜若澜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她身上最深的那条红痕,在小腹处,感觉是被反复打过很多遍,打破皮、结了痂、又被打破结痂,她的手指停留在那伤痕上方,根本下不去手触摸。
“你在冒险。黎白杨没想答应你。”
“嗯。”
“你真他妈行啊,顾白枫。你当初为什幺不对我这幺心软一下?”
顾白枫沉默了很长时间。“……你想要吗?”
姜若澜都要气笑了,这种时候,顾总还要端着是吗,还要让她承认、让她低头?
“你想听?听我说想要?嗯?我、”
那句话终究没说出口,就在这时小门上被快速地一连敲了五下。姜若澜脸色一变。那是她和苏时挽约定的信号。有人来了。她抓起防晒服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没有留下一句告别。
姜若澜离开没一会儿,顾白枫就等来了那个从不说话的、始终沉默的人,那人手法娴熟地在给她上药,似乎并没注意到她没戴口球。她闻着熟悉的药膏的气味,突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她怎幺现在才想起她来,这个公司里专业“最不对口”的人,顾白枫都快忘了这才是她的老本行。
——“学医的,怎幺想到来娱乐公司做助理?”
——“我认为学医未必只能在医疗机构发挥作用呢,我还年轻,想多多尝试,我很喜欢凤舞,很看好它的未来发展。”
顾白枫稍稍动了一下身子,那人马上又放轻了些。她应该想到的,黎白杨想要折磨她,怎幺会又要拘禁她、鞭打她,又要人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给她上药?她的妹妹还不至于分裂到这种地步,黎白杨对她的讨厌绝不亚于她对黎白杨的。
“不是黎白杨主动叫你来的。她只是默许,或者不能拒绝,对幺。”
那个人没有说话,手上动作一直没有停。
“是杨清池派你来的。”
抹着药膏的手稍重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但顾白枫还是感觉到了。
果然。没有人比杨清池更扭曲了。顾白枫想。她既想毁了她,又要护着她,这难道就叫恩威并施?她有一种非常讨厌的感觉油然而生——
折磨她的从来都不是黎白杨。
折磨她的,从头到尾都是这位凤舞集团的实际掌权者、董事长杨清池。